就这么到了何家庄之前,崔太监脸色却又是阴沉下来,他堂堂凤阳守备总督漕运的太监,在朝廷里的位置不次于尚书侍郎,在地方上还要高过巡抚,来一个徐州招安反贼乱民,这伙人居然都不出来迎接,未免太失礼了,还真想给个下马威吗?
有引导的家丁出来招呼,请崔太监等人进去,这个时候,太监崔文升也不急了,只是在马上冷笑说道:“既然你们不急,咱家急什么呢?看你们这何家庄这般热闹,咱家逛逛再说,劳烦你们等着吧!”
反正他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态度,失礼归失礼,却不会真有什么过份的举动,索性摆摆架子再说。
而且崔太监对这何家庄也很感兴趣,南直隶江北最富庶的地方就是扬州府周围,然后则是庐州府,一个是占了盐利和漕运,一个是长江和鱼米之乡,这两处富庶理所应当,凤阳府和其他地方则是穷苦的很,可自从来到这边,虽然才几个月工夫,却总听人说什么何家庄的富庶,今日来到正好看看,没准这就是徐州反贼的奥秘所在。
再说了,这一路行来,在凤阳所见的就是疲敝贫苦,徐州地面也仅仅是比别处整齐而已,而来到这何家庄之后,却依稀感觉到京师和扬州、江南那样的繁华,先别说内部,就在外面的官道上就已经看着车马如织。
难道这些客商行旅就不知道徐州正在截断漕运,行那造反之事吗?怎么一个个的胆子就这么大,至于到了跟前,远看过去,崔文升居然有些恍惚,这那里是徐州,也只有扬州、清江浦和江南才有这样的富庶繁华,鳞次栉比的房舍,甚至还能看到楼宇,更难得的是这份整齐和宽敞,这个样式,倒是只在皇宫左近见过了。
崔太监除了想要拿架子置气之外,心里也隐约有点感觉,搞不好自己想不通的答案就在这何家庄里面,进去看看或许就想通了。
进入之前,何家庄的巡丁毫不客气的勒令他们下马,开始时候崔太监等人大怒,还以为徐州乱民是要当面折辱众人,吵闹两句,却被来往的客商冷嘲热讽了两句,这才注意到何家庄集市内只有装载货物的大车,并没有人骑马,外面有专门停驻坐骑的地方,经过这些,大家未免有些灰溜溜的,只能照做。
“快年底了,清江浦那边还压着粮食,你老兄若想要,那怎么都好说。”在这热闹的何家庄集市内,崔太监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想不听也不成,这来来往往的众人,许多体面富贵人物的脸上都带着焦灼神情,说话的声音都很大。
有些人即便不说这个,话题也和清江浦的粮食有关,崔太监眉头皱起,他大概能想通了,既然总督漕运,崔文升对漕运漕粮上的关窍也是懂一点,自然明白多少漕粮耗费会流到外面,难道这徐州乱贼的粮草就是从运河漕粮中来?
真真是荒唐,用朝廷的给养造朝廷的反,这到底怎样的混账事情。
正走着,被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拦住,这中年人满面笑容的说道:“几位老爷可是想要租用店面,在下可以帮着你联系,只要佣金一两。”
还没等这边回话,那边就有人吆喝说道:“齐五哥,别兜搭了,那两个空下的店面刚被几个开封府的人租下,付了一年的租子。”
那齐五也不着恼,笑骂一句,却躬身说道:“几位老爷,要不要找人带路,一天五百文就好,小的可是本地土著,什么都熟。”
崔文升一行人不缺这点钱财,直接给了一两,安排这眉开眼笑的齐五带路。
齐五是个好向导,道路熟,典故熟,规矩也熟,崔太监身后随从听得兴味盎然,不过崔文升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小半个时辰之后,就从这何家庄的盐市和集市内走了出来。
这徐州贼首实在是奸猾无比,大明重农轻商,对商人不怎么在意,甚至没有商税收取,可这徐州却是爱财如命,石头都要榨出油的市侩,但这何家庄的见闻也足够可以回答他的疑问了,这徐州乱民靠着行商聚敛积攒钱财,然后靠着这钱财和漕运上贸易买卖取得粮食,所以才可以在不压榨农户的情况下供应乱军。
等这次回去,一定要严办漕运,彻底断绝这贼众给养,然后要对商人严加约束,让他们不要来这边做生意,让徐州贼众收不上银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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