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妃把这桩典故拿来一说,倒是让萧铣又开了几分眼界,说实话,按照萧铣前世看演义电视剧的惯性,似乎记忆中“太子杨勇、秦王杨俊、汉王杨谅皆是被杨广谋杀、迫害”。但是实际上,历史上也就杨勇的被杀可以毫不打折的算到杨广头上;而杨谅则是举兵谋反在先、然后才被杨广派杨素讨伐镇压。至于秦王杨俊这件事上,杨广的责任显然是被小说家言给栽赃了。
来到这个时代几个月了,经过耳濡目染的观察,以及今天所听到的萧妃的陈述,萧铣可以断定,秦王杨俊在开皇十七年获罪这件事情,和杨广真是毫无关系。恰恰相反,从杨俊在并州总管的位子上被拉下来后、汉王杨谅此后接手并州总管一职的结果来看,说不定在这件事情上,太子和汉王还真有可能是暂时达成了利益联盟:把杨俊搞掉后,太子可以减少一个相对年长的弟弟作为竞争对手,而杨谅则可以得到并州总管。
当然了,秦王杨俊被扯下来,肯定是他本身确实有很多劣迹把柄,被人盯上也只能算是苍蝇不叮无缝蛋。说不定太子和杨谅也想过对付杨广,只是杨广的作风太谨慎,没有一丝道德瑕疵可以抓,所以他的敌人无从下手罢了。
从这个角度看,杨广年轻时“犹自矫饰”的作风,倒也不一定能一竿子打倒地认定为“早有野心、想要图谋太子之位,所以才在父母面前装得节俭”。谁能断言,这里面没有几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自卫成分呢?若是杨广一点都不“矫饰”其节俭、不好声色的话,说不定他早就和杨俊一样被从一方总管的位子上拉下来了。
“人果然是会成长,会变的。或许开皇十九年、二十年时,杨广确实着手了对付太子并取而代之的计划。但是在如今,他至少还处在观望的守势。”萧铣心中对姑父的同情又深了几分,同时对于自己此前靠历史经验脸谱化看人的害处,又深刻了几分。活生生的人,那都是复杂无比的,又哪里能全靠贴政治标签来归纳总结呢?
萧铣在一旁想得出神,都没有回应萧妃的解释,让萧妃不由得有些不安,心想莫非自己这个侄儿年纪小,想不开这些被亲人“背叛”的经历,不能理解自己和夫君的苦衷么?
南阳郡主在一旁看了看母妃,又看了一下有些失神的表哥,心中也是有些悲戚,她毕竟过完年也才12岁,正是纯良至真的豆蔻少女,见几乎同龄的表哥如今这般遭际,算是心有戚戚焉了,当下略带不忍地开口劝慰说:
“表哥,父王和母妃定然也会为你想办法的,你也不必太伤心了……不管怎么说,就算皇祖父要幽禁你,小妹也会经常去看你的……唉呀,小妹嘴笨,不会说话,皇祖父看你那么有孝心,定然会宽宥你的。”
南阳郡主的软语温言,倒是立刻把萧铣惊醒了,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居然听姑母的话听着听着就想出神了。赶紧表态说:“小侄并非有任何不满,只是一时感慨皇家骨肉团结不易,心中感慨走神了。姑父姑母要怎么安排,小侄就怎么做,绝无半分不甘。”
“你肯这么想,姑姑就放心了。这桩事情,你姑父是这么想的:既然消息已经捅出去了,内外侯官自有体系上达天听,你姑父也唯有跟着上表向陛下说明此事,而且要跟着新年贺表一并加急上奏,最好比内外侯官的密报更早送到陛下面前。
毕竟这件事情,你姑父主动奏明,要比等着内外侯官的密奏上去后父皇再来询问要轻得多。你姑父最多在奏折中纹饰一番你自投罗网时的孝行、为你求一些情面。至于能否彻底宽宥你的连坐之过,只能是出于上意。当今圣上毕竟不是苛责之人,也颇为爱才,眼下,倒是有一个机会可以为你周旋一番。”
萧铣心说,有机会挣扎一下,总比乖乖受制于人的好,既然如此,不如且应承了下来再说:“侄儿愿闻其详!”
“很好。如今已经是年末了,你姑父坐镇扬州多年,按例来年正月里便该携带家眷进京拜见陛下及皇后、盘桓驻留数月。恰好此前陛下有宣谕各州,将于开皇十八年在京师行贡举、以‘清平干济、志行修谨’二科取学用明达之干才授官,责各州总管、太守以每州贤俊、德行素著之人各举三人至京应考。
你姑父好歹坐镇江东四十余州,除去各地自举士子外,手上还有名额数十人可用,便打算将你写入举荐列表之中,明言你家世出身、以及你并无怀念前朝、对朝廷怨望之心,请陛下亲自查问定夺,以示并不欺君隐瞒、滥用私人——当然,这些都是跟其他诸举子的出身履历混在一起上交的,很大一部分陛下并不会亲自查看,而是直接交给吏部审查。
斗罗书:(www.douluo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