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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端真心想死!
就不能让她过几天安生日子吗?文官内部争权夺利斗个没完就算了,文武分际互看不顺眼也可以理解,北伐战略部署这样的高级机密跟她这芝麻绿豆官有关系吗?有关系吗?
“二十三天,”她怨恨地抬眼瞪住丁新语,“你知道这事也有日子了吧?你不捅上去,反而陪着那帮胆战心惊的武将周旋到现在,可见你也赞同任闲庭这一着险棋。是了,你当然不会反对,这实在太对你的赌徒胃口,胜是全胜败则完败。”
破天荒的,丁新语居然以欣赏的目光瞥她一眼,颔首道:“北狄狼子野心,猎狼便该趁其不备,仅仅伤它是不够的,伤痛只会令它更凶残,报复之心更为激越。”
他扔掉那截枯枝,拍拍手站起身,冷冷地道:“想要一劳永逸,只能掏了它的狼窝,屠尽其族断绝其根。”
杨无端打了个寒颤,丁新语斜眼睨她,轻嘲道:“你在《经世致用》里可是说过:‘怯懦的民族在这世界上是不配生存的’。”
那是希特勒《我的奋斗》里的话,杨无端张口结舌,她明明已经摘了最无害的一段来用,为什么这厮还能从中领悟出这些来?!
“且不论任闲庭的孤军能不能奇袭邺都,”杨无端不敢就这论点深谈,赶紧转换话题,“前线诸将防你胜过防回雁关外的北狄大军,你既然无意与他们为难,是不是该透个话?”
丁新语“嗯”了声,平平静静、理所当然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告诉你?”
可恨他语气里还真带了一丝诧异,让杨无端听得怔了怔,就在这一怔之间,错过了将球反击过去的机会,只得傻愣愣地看着丁新语扬长而去,细弱的上弦月早已落向西面,薄薄的月光洒在丁新语暗紫色的锦袍上,隐约有花纹繁复的精绣图案反光一闪,又迅速隐没进黑暗中。
也不知发呆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杨无端才像是窒息许久那样喘出半口气,虚弱地道:“又被这狐狸摆了一道。”
“也罢,谁叫我既是他的下属又是他的学生,既没有他狠毒也比不上他无情。”杨无端依然蹲在地上,食指指尖在那个小小的圆圈里来回转了几圈。
她回过头,身后当然是宁郁,在这广大又窄小的世界永远都立在她身后的宁郁。
月光就像照着丁新语那样弱弱地照着宁郁,她不太看得清他的表情,不过她无须看清。她足以看清他的心。
“大哥,你查丁新语查得怎么样?他少年得志,性情倨傲,即使身在官场也甚少折腰,因此得罪人无数;在我之前,他是新党实质上的领袖,与睿王走得甚近,旧党几乎是按一日三顿饭来弹劾攻讧他……这样一个人,他因何屹立不倒?皇帝处置我重拿轻放,因为我身后站着二叔和小康,对他却也诸多回护,他身后站着的又是谁?”
她尚存一点酒意,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念叨,宁郁一直耐心地等她说完,才道:“我查阅了北镇抚司的百官档案,信阳知府丁豆豆出身寒微,看不出任何问题,但知府夫人,丁新语的母亲身世离奇。”
“哦?怎么个离奇法?”看来宁郁对丁新语的身世来历早就有所发现,杨无端这一路上大多数时候昏昏然地睡着,偶有清醒的短暂时间也忙着熟悉石州府的风土人情,竟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听他说起。
“据说她本是官家女儿,被家中奴仆拐带至乡间抚养,因此识得了居于侧邻的丁豆豆。丁豆豆高中以后迎娶她为正室,丁夫人便开始想方设法寻觅她的亲生父母。明道二年,丁新语准备上京会考,丁夫人恐他风流误功名,与他一同北上……从那以后,丁知府再没有天南地北地寻亲,丁夫人也对此事缄口不言。明道三年,周皇后薨逝,会试暂停。第二年,皇帝陛下改年号为元和,开恩科,丁新语高中殿试头名。”
宁郁不是睿王和丁新语,没有吊人胃口的不良习惯,直截了当地揭晓了谜底。
“丁夫人本姓周。”
“疑似周皇后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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