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钰虽说从小就被卖到了烟花之地,可因为性格慧黠,善于逢迎,最要紧的是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学什么都上手极快,因此**也好,东家也好,一直都捧着她。≧,梳拢出阁后,那些公子哥也向来把她当成了宝,追捧的狂蜂浪蝶不计其数,直到今年顶替被人赎身的浮香坊上一位红阿姑成为头牌。也正因为如此,她平生第一次吃这么大的苦头,就连此刻这一线生机,也是她竭尽全力思量过后,梨花带雨在陈老爷面前苦苦求来的。
可此时此刻这些污言秽语,却犹如一把把刀子似的扎在她心里。她又是暗骂那些往日趋之若鹜的宾客没有一个为自己出头,又是痛恨汪孚林不知道怜香惜玉,给她挖了这么一个大坑,更是怨恨陈老爷弃若敝屣的无情态度。她在心里暗自发狠,只要能够度过这一关,将来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报复回来!
她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双膝犹如针刺,终于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嚷嚷声:“来了来了,咦,怎么是一位姑娘?”
柳如钰闻言一怔,旋即想起陈老爷提到,汪孚林此行还带着歙县令叶家千金同行,深深的恶意不禁油然而生。她偷瞥了一眼那出来的少女,见其不过十三四光景,银红纱衫,荼白的湘裙,一张脸虽说俏丽,却远远及不上她,可此时此刻那眼神中却满是愤怒,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一想到自己只因为家中穷苦便沦落到眼下这境地,对方却只凭家世就能如此趾高气昂,她终于再也压不住那翻涌在心头的恶意。
“叶小姐。奴家不过蒲柳一样的人。你却高居云端。求求你发发慈悲,求汪公子饶过奴家吧!”
汪二娘本来就气恼兄长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眼下听到柳如钰一张口竟是如此颠倒黑白,甚至还对着她叫什么叶小姐,分明还想败坏人家的名声,她登时柳眉倒竖。她本来就是泼辣到极点的性子,此时此刻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冲着那张脸竟是直截了当一个大耳刮子。
一巴掌直接把柳如钰给扇倒在了地上。她才怒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你嘴里的汪公子是我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我哥因为陈老爷的邀约,这才晚上去赴宴,去了什么见鬼的浮香坊。他不过是受不住酒意,所以才无奈到外头吹风,你这贱婢却色诱不成,便意图下药迷惑,事败之后竟然推我哥下水!如此蛇蝎心肠,还奢望到这里来装腔作势跪一跪,就能万事皆休?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刚刚听到一声叶小姐。围观人群已经微微起了一阵骚动,可汪二娘这叉腰一骂。气势十足,四周围顿时呈现出了片刻的寂静。紧跟着,也不知道是哪家大嫂大叫了一声好,一时间,女人们的拍手叫好声比比皆是,男人们的声音则是稀稀拉拉的,更多的人都在暗地咂舌。
这位汪公子的妹妹为了哥哥还真是拼了,不怕抛头露面,更不怕人家背后说道泼辣厉害!
柳如钰哪想到一头竟是碰了这么个硬钉子,而且还被汪二娘揭破了下药的事,顿时捂着脸愣住了。她也顾不得这伤上加伤的痛苦,膝行上前想要去抱汪二娘的腿,没想到这扑了一个空不说,紧跟着又挨了一脚踹,这下子顿时伏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天一早,北新关朱主事和浮香坊的东家陈老爷亲自送了我哥回来,陈老爷亲自赔礼送了汤药费,他只不过是疏于管教,这也就罢了,松明山汪氏不是不讲道理的,不好揪着他不放。可欠债还钱,伤人抵罪,大明律又不是一部白纸,若是任凭谁暗中下毒手害人,全都能够登门跪一跪陪个罪就能了结,那还要衙门干什么?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捆好了,直接送钱塘县衙去,想来抬头三尺有青天,总会给一个公道!”
“说得好!”
“太痛快了,这种女人就应该狠狠惩治,哪有这么便宜的!”
“汪小姐好样的!”
妇人们顿时更起劲了,一个个使劲附和着。偶尔还有那些未嫁的姑娘们,则是用惊诧羡慕的目光看着汪二娘,见她昂着头,脸上眼神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顿时全都在心里赞了一声,暗想自己要是能有这样的气势,那未来的丈夫还怕管不住?而这时候,客栈里头已经是有家丁匆匆出来,二话不说架起柳如钰就走。这时候,叶小胖方才一溜烟跑了出来,到汪二娘面前满脸讨好地说道:“芸姐姐,咱们进去吧?你看这么多人看着……”
“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好怕的,圣人又没规定过,女人就不能抛头露面现身人前!”汪二娘一面说一面扫了人群一眼,见他们已经让出了一条道,让家丁架着的柳如钰三人能够通行,她便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家里就哥哥一个男丁,一向对姊妹最是体贴爱护。如今他好容易才捡了一条性命,眼下还受了凉在屋子里将养,我做妹妹的怎能看得下去还有人在门前演这种烂戏!今天我就是打她骂她,这种矫情的贱人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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