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谓在曹府写完奏折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当下丁谓与曹利用同车进宫,这边早已经命人回府去取丁谓的朝服来更换。
这几日皇帝的病情已经略好些,刘后甚是高兴,今日起了大早,才在梳妆,就听雷允恭来报说宰相丁谓与枢密使曹利用已经在宫门外候见。刘后怔了一怔,宰相掌国政、枢密使掌军机,这执掌军政的二人在上朝的时间尚未到就已经候旨,必是天大的事了。
当下梳妆齐了,坐车到崇政殿中。在外殿垂下帘子,宣二人进来。丁谓与曹利用隔帘参拜了皇后,将奏折递了进去,并陈说了经过。
刘后听得丁谓说到周怀政“杀丁谓、囚皇后、逼官家退位禅让太子”时,只觉得脑子忽然一片空白,手足冰冷,举手命道:“你且停下,待我想一想!”
她拿着奏折,要隔得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细细地想了一想,只觉得一股怒意直冲上心头。强压下怒意,吩咐丁谓:“你继续说!”
丁谓继续将昨晚杨崇勋所说的一一奏来,刘后一边听着,一边在脑中急速地想着,转头问雷允恭:“周怀政今日可曾进宫?”
雷允恭忙道:“周怀政已进宫中,正在御药院!”
刘后再问曹利用:“你昨日调遣兵马如何?”
曹利用忙奏道:“臣已经叫五城兵马司监视有关人等的府第及各处,未奉旨意不敢擅行。只要对方兵马一动,五城兵马司立即能将他们制住。”
刘后点头:“做得甚是。”这边已经是一连串的命令发下:“叫刘美立刻进宫,接管禁军。雷允恭带领侍卫,拿下周怀政,由宣徽使曹玮与杨崇勋立刻在御药院审讯。曹利用带着兵马,按杨怀吉的名单把昨日议事的人全都拿下。所有涉案之人,都交枢密院审问。传旨免朝,文武百官立刻回府,三品以上官员的府第,都由五城兵马司监视起来。”
眼见着各人领命而去,刘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已经冷汗湿透,心头仍是悸动不已。方才撑着一股怒气发号施令,此时想想,竟是后怕不已。近在咫尺之间,竟暗伏着如此杀机,直叫人不寒而栗。她平生经历风浪亦是极多,从未有此凶险。往日纵有再大的惊险风浪,总是皇帝独立承担,她不过是在旁边出谋画策、劝慰开导罢了!可是此刻皇帝重病在身,太子才不过十岁,若是奸人叛乱得逞,她重病的丈夫要被逼退位;而她期盼了一生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儿子,要落在别人的手中变成工具。她若是对此无能为力,岂不是生不如死。
刘后霍地站了起来,她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妻子和一个母亲,一个女人为了卫护她的丈夫和儿子,她可以最勇敢,也可以最凶狠。
她抬头,扬声道:“德明——”
小内侍江德明忙跑了过来:“娘娘!”
刘后急速地吩咐道:“立刻去东宫,把太子带到这里来。叫侍卫们把崇政殿重重守卫。”
江德明连忙跑了出去,过得不久,便将太子赵桢带回崇政殿内殿真宗的御榻前。
赵桢迷惑地问刘后:“母后,今天不用去资善堂了吗?太傅还等着呢!”
刘后拉住了赵桢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这边含笑道:“母后已经同太傅说了,今日放假一天,你今日就在崇政殿中,陪父皇和母后玩一天!”
赵桢毕竟还是个孩子,闻听得可以逃学一天,也不禁喜得笑了一笑,忙端庄地行礼道:“儿臣尊旨。”
刘后拉着他的人走到床边,真宗已经醒来坐起,见太子请安,笑道:“功课学得怎么样了?”
刘后笑嗔道:“今天别问功课,也别说训课,只叫皇儿说几个笑话,给你父皇听听,要笑了才准通过!”
赵桢细想了想,可怜他生在皇宫,每日里子曰诗云规矩礼仪,却是没有笑话可讲,只得搜肠刮肚地想出几句道:“前朝宰相冯道曾经与和凝同在中书,冯相性子慢,和相性子急。有一日和相见冯相穿了一双新靴子,与自己前些时买的一样,就问是多少钱。冯相举起左脚道:‘九百。’和相大怒,回头就骂身边的仆从道:‘怎么你给我买的居然要一千八?’骂了那仆从很久,等他骂完了,冯相又慢慢地举起右脚,道:‘这一只也是九百!’”
真宗早已经听过这笑话了,却是给儿子面子,笑了笑道:“说得不错。可见做人,性子太急了太慢了都容易误事……”
刘后坐得离二人微远,看着他父子说说笑笑,心中顿觉得暖暖地,只是想着:“便是此时当真有乱兵冲进来,我便是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
她也不插进去,只是含笑看着真宗父子说笑。过了一会儿,江德明悄悄地进来,轻声回道:“禀娘娘,周怀政及其党羽已经拿下,宣徽使正在审问,舅爷带兵已经控制了内宫。”
刘后绷了半日的心弦一下子松了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真宗转头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刘后站起来,对赵桢道:“皇儿,父皇还有事。叫江德明带你去淑妃那里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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