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世皆知,秋山君对徐有容情根深种,人们也曾经以为徐有容对秋山君同样情深意重,真龙与天凤,同宗同源,相伴成长,一个极有可能重续长生宗断了数十载的圣人传承,一个则是未来的南方圣女,怎么看这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直到……京都去年那场青藤宴。
在那场青藤宴上,陈长生拿出了婚书,同样是在那场青藤宴上,徐有容让白鹤带去了一封书信,在那封信里她明确地表示一切并不是人们想的那样,直到这一刻,整个世界才知道,原来所谓天造地设、理所当然,只是人们心里对美好的想象与希望。
如果是普通少女,徐有容现在应该会不愿意与秋山君见面,因为尴尬与不方便,换成那些冰雪聪明且做事果决的不普通少女,也不会与秋山君见面,因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尽快地平复心情。
但徐有容没有这样做,她不是那个如清风一般的少年,道心也未染尘,不计算,也不会刻意改变。
走进离山顶峰的洞府,她将空着的食盒搁到桌上,对床上的秋山君说道:“七间师妹还是很虚弱,却总想着要去京都找折袖。”
秋山君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师叔祖回山知道这件事情后很是不高兴,骂了小师妹好长时间。”
徐有容有些不解,说道:“苏离前辈潇洒不羁,为何在这件事情上如此不近人情?”
秋山君微笑说道:“任何男子做父亲的时候,总会变成他年轻的时候最讨厌的岳父大人。”
徐有容说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严厉地反对。”
秋山君沉默了会儿,说道:“师叔祖当年在雪原上见过那个狼崽子,他说……那个狼崽子有病,活不了太长时间。”
徐有容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想着那个曾经在青云榜上给自己最大压力的狼族少年,除了身世凄惨命运也如此不堪,不免有些感慨。
秋山君望向她说道:“没有哪位父亲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短命鬼……说起来,师叔祖为了这件事情还把陈长生骂了三天。”
徐有容笑了笑,没有说话。来到离山后,她才知道了些周园之后发生的事情,比如陈长生陪着苏离跨雪原过天凉的故事,不得不承认,这些事情让她对那个叫陈长生的家伙的印象有所改观,但毕竟那个家伙叫陈长生,她不会对他恶言相向,却也不想称赞对方。
秋山君也不再说话,借着石壁上夜明珠的光芒,继续阅读手里的剑经。
徐有容从桌上拿起一卷长生经,开始默读。
洞府里很安静,但并不暖昧,只是非常自然,就像先前徐有容走进来,两个人开始对话,然后结束对话,不需要刻意做什么。
数年前,徐有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从京都来到圣女峰,开始在南溪斋修行学习、解读天书,二人便时常见面,时常像现在这样相对而坐,静静看书,没有言语。
世人都以为两小无猜便是青梅竹马,其实他们清楚,那并不正确,之所以无猜,是因为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徐有容起身说道:“师兄,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秋山君把视线从书籍上移开,望向她,却没有像前些天夜里那样,像前些年那样,说声路上小心。
这是他数年来,过的最愉悦平静的几个夜晚。
因为他可以静静地看着她,无论是微微眨动的睫毛、翻动书页的手指,唇角微微翘起的线条。
不用时时看,只是看书疲惫时,随意抬头望去,她便坐在那里,他就会觉得安心平静,然后愉悦。
他很想这样的夜晚能够更多,所以他想要多说几句。
“因为师叔祖的事情,我离山剑宗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无论以往双方之间曾经有过什么仇怨,现在只能是我们欠他。”秋山君看着她说道:“但这种事情与人情向来没有任何关系,我想说的是,他很优秀,配得上你,绝不像你小时候说过的那般顽劣,更不像去年你在信里提过的那般不堪,那么现在你对这门婚事又是如何想的?”
这段话里提到的那个人自然就是陈长生。
秋山君的语气很平静,很坦荡,很诚恳。
徐有容想了想,说道:“过段时间,我便会回京都退婚。”
“直接退婚……”秋山君认真说道:“对陈长生来说未免有些不公平,人言可畏,去年京都你家做的事情,已经迹近羞辱。”
徐有容看着他的眼睛,平静说道:“可是如果履行婚约,对我不公平。”
与陈长生的这门婚事是她祖父定下的,从来没有任何人问过她的意见。
秋山君沉默了会儿,说道:“抱歉。”
这里的抱歉,指的是去年南方使团去京都提亲的事情,当时也没有人问过徐有容的意见。
徐有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深知秋山君的为人,相信那件事情与他没有关系,当时她被师门长辈遣去南海静修,秋山君正在与那些魔族的青年强者争夺周园的钥匙……
想到周园,她如秋水般的眸子里忽然多了一抹淡淡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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