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的部下会以绝高的士气来冲击他们的军阵,但是安下心,等待一会……他们的士气将会跌至最低点,然后再向他们动进攻!
马擎的预言,再一次实现,糜芳在心里将自己这个未成家的妹夫奉若天神,接着下令总攻。
面对孙氏战将在战阵中左冲右突,走到哪里便使得哪里的防御阵线陷入震荡,糜芳还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的,他小步踱马,攥着长剑在战阵外围游荡着,时不时刺死一名向后逃的糜氏溃兵。
也是傻的冒泡,大军都已起总攻,敌军的阵线摇摇欲坠,两岸多少敌人都自己跳进淮水淹死了,居然还有人向后逃跑?
简直脑袋搭错了筋!
但这就是战争,并非每个人都是勇夫,即便在必胜的局势中也会有人因敌军将领的声望而感到畏惧,因此逃跑。
糜芳找到了自己在战场上的位置,他做个督军就好,将帅总有人抢着当……他就在后面做个指挥,败了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胜了却也有功勋拿。
稳妥!
糜氏家兵势如破竹地将江东兵马团团围住,不知是哪个江东兵向对岸望了一眼,正看到长矛上戳着的那颗头颅,当即大喊悲呼:“少将军死啦!”
太史慈的溃败,至此开始,眼见到孙策那颗熟悉无比的头颅兀自瞪着不甘的眼睛却被穿在长矛之上,太史慈眼目欲眦,怒吼着冲回阵线,长戟划开甲胄的丝带,操起一柄长剑便钻入河中,“随某泅渡,抢回伯符将军尸身!”
忠心耿耿的太史子义还不知道,他的将军已经没有尸,只剩下了。
三十多个好汉子随着太史慈一同褪下铠甲,持着轻兵便窜入河中,江东的好男儿哪个不会水?可这是淮水,从这边到那边足足数里的距离!
周泰也慌了神,一边是少将军的尸,一面是数千麾下,而战局却又陷入下风,快要被敌人赶尽杀绝,他该如何选择?
周泰没有可选择的余地,捉刀而出指着淮水怒吼道:“留下一部死士随我断后,其余人操持小舟,去对岸把孙策将军的尸身抢回来!”
士卒们争先恐后,谁不知道南岸是死地,甚至可能他们根本都到不了岸边便会被射死,可他们谁又怕死?
三征山越,他们没有怕死!司隶勤王,他们没有怕死!五侵荆州,他们没有怕死!三打徐州,他们没有怕死!
到这个时候,他们终于要回家了,可共同浴血的少将军却被敌人杀死了头颅穿在长矛上向他们炫耀……你问我他们怕不怕死?
“不怕!”
周泰身旁的死士用高声怒吼回应着主帅的疑问,可周泰觉得还不够,双手换刀大力劈斩,糜氏家兵顿时被斩为两段,鲜血猛地溅射在周泰的脸上,他怒吼道:“再告诉我,你们会不会怕!”
“不怕!”
他们,早就不怕死了!
死很可怕,但这世上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比如江东投降,比如少主被杀,比如大好局势一夕之间兵败……如山倒!
能让他们害怕的东西再不多了,西楚霸王当年不肯渡过乌江,那不是因为霸王真的战败,而是霸王那颗永远得胜的心,败了。
他们现在也是如此,后阵太史慈周泰所部数千名的江东武士在淮水北岸短时间内被凉国人屠戮过半,尸层层叠叠地甚至堆高了江畔,眨眼间千余士卒夺船者夺船,入水者如水,岸上仅剩攥着双手环刀的周泰与五百死士,你问他们怕不怕?
他们用凉国人的血来回应。
当一支军队奋战的原因过奋战本身,甚至过胜败之分,他们则战无不胜……因为他们追求的并非胜利。
周泰的身上被弩矢钉中,原本坚固的铠甲在旷日持久的战争中不知何时已变得脆弱,弩箭轻易穿透满是划痕的战甲,穿透九江大贼健硕的身躯,可这只让周泰的动作轻轻地顿了顿,环刀继续斩下,可更多的弩矢飞了过来。
他的眼眸恍惚了,脸上凶戾的剑疤都变得柔和,哪怕他还在兀自战个不停,身旁的死士都越来越少了。
他想起那年的九江之上,孙策笑着对他说,“跟我走,不做水贼做将军,不做匪寇做英雄!”
周泰回过头,他的胸口已经插满了箭簇,铁甲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痕,他跌跌撞撞地走向穿透,一脚踏在船用环刀撑住了身体,望着淮水对岸重重叠叠的弩阵齐,遮天蔽日的弩箭将太史慈立舟挥剑怒喝的背影笼罩,还有那长矛之上孙策将军闭不上的双眼与凉国傻子举着矛不停的傻笑……摇了摇头。
那年他说:这乱世,哪儿有什么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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