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地牢内即昏暗又腥臭,只有即将熄灭的油灯仍扑朔明灭,在朦朦胧胧微光之中,哪怕是个胆大的人,大约也会由不得噤声不言。再配合上隐隐约约漂浮着的血腥味,以及那摇摇晃晃的木阶梯尽头细微人声,若是胆小的人在这里呆上一刻钟,大约会把苦胆都给吓破了。
但即便胆子比米粒还小的人,在这个死牢待上一天,当胃中酸水吐尽,呼救无果之后,牢里的人最终也只得接受这一切。这死牢之中每日都只有一顿汤饭,也是牢里的人能够接触活人的唯一机会。当然,因为牢里的人被锁链缚住手足,因此仅仅只能够得到那拴着绳的木碗,然后半趴着像一只狗一样将总是馊掉的饭食吞入腹中。
江宁死牢里的犯人,通常只有死了才会被带到上边去,然后对外宣称在牢中暴毙,如此一来就不必年年将犯人押解入京,然后等着上头审判了。
当然,这一套规矩对于如今地牢中这个“犯人”并不适用。在楚家派人出面与苏察交涉之后,苏察已命人将这间死牢打扫得干干净净,即便是墙上铁索,也加上了将近一尺,就是为了这牢中的人能够在进食时体面一些。
“原来这是司徒家的少爷,那么即便楚门主不说,苏某也自然会照顾照顾的。”
苏察这一句应承,在苏察自己看来只不过是客套一句,然而他身旁那些对苏察忠心耿耿的捕快,却真当成了一件大事。最后苏察亲自领着司徒柏来到这处“死牢”时,却与传说中那些侠客隐居的石窟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最后苏察不得不命人往墙壁上泼一些粪便,再在这间死牢之中杀了一只鸡,才让这间死牢不这么奇异。
“二少爷,你说我从天明之时就给你送来了酒肉,你不吃就算了,为何连话都不肯和我说一句呢?莫非那位苏捕头没有命人每天陪你说两句话?亏我还搭上了几十串钱,结果他们居然拿钱也不办事,比起扬州的捕快来说,这位苏捕头手底下的人胃口倒是真不小呐。”
司空孤的声音慢悠悠的,仿佛一个纨绔大少一般,但看他就这么盘着腿,随意的坐在木梯边的泥地上,与纨绔大少的形象却又有些格格不入。
“你兄长昨夜似乎带着一位姑娘想要趁机入城,虽然已经被我们算中,却不料出了一些小意外,但今日他或许还是不会放弃来找你……怎么,二少爷,没有什么话想对你兄长说的么?”
“要杀便杀。”
嘶哑的声音,任谁也不会想到,发出这种声音的人,居然是尚在人世的司徒家二少爷司徒柏。
在司徒家覆灭的那一夜,司徒柏便被送到了衙门,当然,在半个江宁天空被一场大火耀得通红时,司徒柏还因为被司空孤点住了穴道,尚在昏迷之中。
但是詹秦云一死,即便是冀华廉也不便直接与看守大牢的府兵进行接触,毕竟厢军有厢军的一套规矩。用司空孤的话来形容,便是:“与还识得几个字的捕快不同,那些大头兵一个个楞得像木头,万一使得子荣身份暴露,那么咱们这些天所有努力不也功亏一篑了?如今即便是府尹通判,只怕也不能干涉军务,且不如等几日,待新官上任之后,咱们再与他们接触……”
那时候,司徒柏被詹秦云刻意关在无法接触寻常囚犯的牢房中,直到苏察这个新捕头上任,这才经由刑事系统转入了江宁死牢中。然而那几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经历,已经将司徒柏心中最后那点坚毅消磨殆尽。
司空孤今日还是自那一夜后第一次见到司徒柏,却不料这个披头散发,一身脏兮兮的灰衣,像个乞丐一样是不是呵呵傻笑的汉子,居然会是那个名为“司徒柏”的俊逸少侠。
不过司徒柏究竟变成什么样,对于司空孤而言并没有什么两样,比起已经崩溃的司徒柏,那个还有胆量来闯江宁的司徒松才是司空孤目前最大的隐患。
“怎么?这铁口终于能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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