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蝶对阿铃的话其实也是半信半疑之间。她自信对阿铃的了解已算通透,从理论上来讲,这孩子天真无知,绝不可能胡乱撒谎。何况,她撒没撒谎,自己简直一眼就能看穿。可是,即便理论上如此,阿铃这番说辞却也实在太稀奇古怪,让人难以置信。倒是像极了不通世事的小孩儿的异想天开。
司马蝶有心分说两句,然而她自己尚且掰扯不清。还没等想好如何开口呢,就见丈夫的身影已经怒气冲冲的消失在了门边。她呆呆的看着房门,纠结半晌,终究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悠悠长叹一口气,抬起手指揉了揉自己额角,但觉心累不已:“这都什么事儿啊……”
齐毅大步冲出门外,却并没有如司马蝶所想的般即刻远离。他脚步渐行渐缓,只走出十数步便踌躇下来,最终停留在一根廊柱之下。
这时日已偏西。红光斜照,穿透了狭长的回廊。齐毅紧抿薄唇,微微抬头,任凭灼热的光芒覆在自己面上。神情因为朝向红日而双眼半眯。谁也看不透他此刻的脸色。
“大人。”彭大管事不知从那个旮旯走了上来,揖了一揖,禀道:“阿正来了。”
阿正现在已被齐毅赐姓“齐”,是为“齐正”。可是彭大管事叫得惯了,一时竟也改不过来。
齐毅转回头看了一眼。齐正隔着几步距离站在屋檐的阴影之下。这时已经换下了一身小厮的装束,只着一件灰色的布衫。虽然略显简陋,但也不知是不是跟在司马剑身边久了,在他身上也自然的沾染了几许温文儒雅的风度。看上去倒也算赏心悦目。
虽然齐正此前身份只是一介小厮,可是在他手中关于商盟的事务可真不少。齐毅既然决定不去插手,自然是要让他交接完的。齐正也看出他的意思,这事并没有办得静悄悄。眼下司马剑的死讯未必传遍了整个十方城,但是,商盟无主这个消息却已经在城内众将领之间掀起了不小的风潮。只不过确切的原因众人还在打探之中,一时都还没有出手而已。
因他事办的妥帖,齐毅即使现在心事重重,却也缓下脸色,露出几分嘉许之意来。并对着齐正微微地点了点头。
齐正端端正正的回以一揖,略示恭敬。可他那是什么眼神,从廊外走过来这一路,早把齐毅的神态表情看在眼中。这会心中不说百八十遍,琢磨了二三十遍那是有的:自家这位新主,站立之姿紧绷,神情复杂深沉,虽然说表面上还故示和蔼,但这会明显应该没有心思在这里跟他寒暄吧?
“备马。”果然,在齐正这么想的时候,齐毅已经开口对彭大管事施令起来。
齐正未得吩咐,只本分的站在原地。不消片刻,彭大管事已打点停当,转来回复。齐毅当即脚下生风的走了。倒仿佛眼前没有齐正这个人般。彭大管事知这孩子心思活泛,怕他刚来便觉不得重视,心生疏离,反而主动的上前安慰了几句。
“我说,不行……”
正说话间,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听声音,仿佛正是他们齐府最高女主子。彭大管事并齐正便止住话头,齐齐回过身来。只听司马蝶这话声中透着一股子坚决的意味,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但说出来的言语却喋喋不休,直令人耳目一新:“……你还吃什么吃啊,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饭了,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你可怜也没有用,谁让你今天自己闹绝食不要吃饭的?饿?忍着!”
口里絮絮叨叨,司马蝶手中端着食盘,已从屋门处露出了身形。后面跟只尾巴似的吊着一人,正在那里苦苦哀求:“阿蝶,好阿蝶,我就再吃一块……”
司马蝶回:“那也不可以!”一边说着,鞋底已经踏上过道。再一转头,正好与边上那一老一小四只错愕的眼睛六目相对。
司马蝶一哽,脚步当即顿了下来。
司马蝶与阿铃从小相处惯了。别说碎碎念,什么嬉笑怒骂、摸爬滚打都从不忌讳。但身为齐府最高女主子,她平日里的形象可绝不是这样!这一撞见,骤然就脸色一囧,心中忍不住呐喊:“我去!外面竟然有人?老娘这辛苦经营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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