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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二,清晨,狂风大作,天阴地沉。
小梁县城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其中有一部分人十分引人注目,他们都是男人,身材不一年龄不论,少则十几岁,老的足有五六十岁,如今都打着赤膊,在风中立如一杆长矛。
这时,城门内走出十余位官员,为首的正是本次督治水患的钦差,他边走边问身旁的青年:“子惠,如今有民夫七千余人,你能否告诉本官,这‘人堤’究竟有几成把握?”
杨昭想了想,认真道:“小梁县河堤有两里长,即便全线溃堤,也足以挡住三次洪峰的冲击,下官想,应有六七成把握。”
“这……”钦差心中忐忑不已,正想再说,就见一位贵气的妇人从人群中走来,他眼神一凝,这不是沈太傅的儿媳妇么?怎么会在小梁县中?因他来了后就一直操心水患,沈家之事还无人告知于他。
见沈夫人朝着他们遥遥一拜,钦差立即还礼,不敢怠慢。
杨昭虽不认识对方,但看见钦差如此做派,很容易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心中虽疑惑,还是跟着还礼。转念一想,沈夫人来了也好,有她在此,不论钦差还是州府官员,谁敢朝令夕改?
只要等他上了堤坝,一切已成定局。
果然,钦差不再多问,一路送他至小梁堤前,眼见杨昭就要上堤,钦差憋了半天还是迟疑地问了句:“万一……‘人堤’失败了怎么办?”
“若失败了……”杨昭望着远处的堤坝,平静道:“下官便从那里跳下去。”说罢,带着一群民夫离开。
一句话说得毫无波澜,却让钦差迟迟开不了口,良久,他理了理官袍,郑重其事地向聂偿恩的背影深行一礼。
只愿碧草长青,气存万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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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洪峰未至,松江此时的水位已几乎与长堤持平,江水随浪溢出些许,远望去,仿佛勾连了天地。
狂风越来越大,风中的湿气渐重,昏雾四塞,咫尺间不能相辨。
烈烈风中,杨昭一步步,坚定地登上长堤。
他的身形单薄,气魄却如擎天捧日,但凡竹帛所载,丹青所画,都不足以描述万一。
一道闪电劈开暗雾,一滴、两滴……雨水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来得迅猛又急速。
不远处,肆虐的洪水巨浪滔天,仿佛野兽般扑向堤坝,七千余民夫依次站成三排,组成三道长约两里的“人堤”。
“轰隆隆”地声音似远似近,如今已是背水一战,他们无所畏惧!
第一波的浪头打来,浪里翻涌着巨石和断枝,小梁县的堤坝承受不住重压,出现了约莫半里的决口,几百人堵在裂口处,有人被洪水卷走,有人被石块砸中,一个人倒下,后面立刻有人堵上来,沙石扎破他们的鞋袜,尖利的断枝刺破他们的皮肤,伤口浸在污水中,疼得撕心裂肺。
暴雨像亿万条长鞭抽打堤坝,将裂口越撕越大,雷声震耳,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声势骇人。越来越多的人用身体堵上决口,成为“人堤”不可缺失的一粒沙,血未冷,心还热,他们坚信人定胜天!
一日一夜过去,七千民夫几乎不眠不休,到了后来,就连不少百姓也冲上堤坝,甚至官吏们都帮忙搬运伤员。
泥水当头浇来,杨昭的脸上糊成一团,口鼻中尽是泥沙,眼睛又胀又疼,远处巨浪压来,不知带着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子划破他的后背,衣衫裂开,一条长长的血口冒着鲜血,急速地掠夺他身体的热度。
“夫人!您看!”堤坝不远处,香玉一脸震惊,心神震动之下,竟不顾尊卑地拉了把正在帮忙安顿伤员的林氏。“那、那是……是少爷!”
林氏随之望去,一双美目骤然睁大,那个年轻人的左背下方,也有三颗并行的香疤!
怎么可能?!
血液直冲脑门,林氏猛地站起来就想冲过去,这时香玉已经回过神来,匆忙拉住她:“夫人,那边正危险,您过去他们还得分心照看您。”
是啊,她怎么忘了……
林氏颓然地停步,又忽然狠狠抓住香玉的胳膊,急道:“是不是他?是不是聂偿恩?”
她只是远远见过聂偿恩数次,看得并不清楚。
香玉疼得脸色泛白,心中却高兴得想落泪,大力点头道:“正是聂大人!”
“……是他。”
一瞬间,许多事在林氏脑子里变得清明,之前她心甘情愿自欺欺人,如今回头一看,竟满是破绽,她真是太糊涂了……
林氏望着聂偿恩的背影,双眼泛泪,那会是她的儿子吗?
是了,一定是。林氏的目光变得坚定,如此中正强立,静正不迁,才该是他们沈家的后代!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道金光刺破厚重云层,那是初升的朝阳,是万物生发的希望。
湖州,终于破晴。
作者有话要说: 98年某官员抗重压不炸堤分洪,就说要是失败了,只有原地跳下去,至于是谁有兴趣的可以百度,这里就不讲啦。林氏终于发现真相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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