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敢应战?
吐蕃三王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比赛的内容规则,最容易做手脚,他若是这么答应了,岂非是要上了这大棠太子的当?
但是……
吐蕃三王子低头看一眼矮豆丁似的棠落瑾,忽然又安下心来。
一个这么丁点的小屁孩,据说因为身体不算强壮,最近才恶补了箭术的小屁孩,有甚可怕?就算是由他来制定规则,他又能制定出来甚么规则?
就算是麻烦一点,难道他还赢不了一个七岁的孩子么?
吐蕃三王子心中权衡一番,面上就笑了:“如何不敢?只是这比试的东西,是小王一人定的,比试的内容……也该是大棠太子,一人来定才对。”尔后笑道,“小王听说太子殿下过目不忘,聪慧过人,想来这几句话之间,已经想到了主意了吧?那就请太子,快快把如何比试,说出来罢。”
大棠臣子心中俱都骂这个吐蕃三王子狡猾阴险。
原本太子殿下想了个不错的主意,只要他们众人聚在一起,想出让这个吐蕃王子必输无疑的法子,太子的脸面,大棠的脸面,就俱都能挽回来。可是,这吐蕃三王子显然狡诈多了,一开口,就只肯让太子一人立刻想出主意,根本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天元帝闻言,却是笑了出来:“罢罢罢,既然连吐蕃的王子,都这般信任和敬仰朕的太子,认为朕的太子是天命所授,聪慧非常,那太子,你就立刻把你的主意说出来罢,如此也可不负三王子和吐蕃,对我大棠的敬仰之情!”
吐蕃三王子:“……”信任和敬仰?他何时说了这两个词儿?
大棠不少臣子心底也嘀咕,圣上您也太信得过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再聪慧,如今也只是个七岁多的小儿,等来年开了春,才到八岁年纪,现在就说了大话,万一待会太子压根说不出甚么好主意,并且把这场箭术比试输了,那,又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担忧和怀疑地看向棠落瑾。
棠落瑾小小的白玉般的脸上,依旧没甚表情。
“回父皇,儿子的主意,很简单。”棠落瑾对天元帝行过礼后,转身看向吐蕃三王子,道,“若论力气,三王子比孤年长十岁,虽不曾学得大棠的孔孟礼让君子之道,然,观三王子行止,想来也非蛮夷粗鄙之人,定然不屑一旦赢了,却被人说是赢在了年纪和力气以及阴谋诡计之上,并不是真正的箭术惊人,更算不得真正的吐蕃勇士。三王子,孤说的,可是如此?”
三王子还能说甚?众人面前,他身后还跟着吐蕃完全忠心于他的父亲或兄长的人,若是之前不论手段直接赢了,那倒也就罢了,现下被棠落瑾一口一个“年纪力气”,“阴谋诡计”一说,饶是他脸皮厚比城墙,如今也只得忍着心中想法,点了头。
“殿下所说正是。不过……”
棠落瑾却不许吐蕃三王子再说甚么“不过”,打断他道:“箭术一道,一看力气,二看眼力,三看准头。既三王子仁厚,不愿在力气上被人非议,那么孤和三王子,就单单比一比眼力和准头好了。”
单比眼力和准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这要怎么个比法?
吐蕃三王子把众人的疑问问了出来:“小王之前所说,是要比箭术。但若如太子所说,不比力气,只比眼力和准头,那么,弓有何用?箭有何用?这箭术之比,岂非变成了旁的比拼?”
棠落瑾不疾不徐道:“自然还是能比的。”他转过身,往身后的大棠权贵之中一瞧,目光就放在了那个亲手教他弓箭的男人身上,唤道,“三舅舅。”
宁君迟虽然和棠落瑾相处日久,之前也没能猜到棠落瑾要比甚么,直到此刻听到棠落瑾唤他,宁君迟心中一动,立刻猜到了棠落瑾的主意。
“两人一起拉弓。”棠落瑾看向吐蕃三王子,道,“孤年纪尚幼,气力不足,就用孤的眼睛,信国公的力气,一起拉弓射箭。”
“二人同比?”吐蕃三王子不意竟是如此,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行!你们那边两个人,小王这边只有一个人。以大欺小是错,那么,以多对少难道不也是错?”
这时候大棠这边也有不少人看明白棠落瑾的意思了。
太子殿下年纪小,力气不成,那就换一个年纪相当,力气大的来拉弓出力,太子殿下只负责将箭矢对准靶子,如此正合了太子方才的话,只比拼眼力和准头。这样一来,吐蕃想要占大棠的便宜,却也是不能了。
当下有人站出来,对着吐蕃三皇子就吼道:“甚么以二对一?你没听到我们太子说,是二人一起拉弓么?既然是一起拉弓,我们大棠是太子和信国公出战,你们那边,三王子再找个人,和你一起比拼,如此不就是二对二了?而且,还是两个大人,对一大一小,说到底,还是你们吐蕃占便宜好不好?”
吐蕃三王子思虑片刻,才想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他目光微寒地看了宁君迟一眼:“信国公么?太子倒是好眼光,直接找了宁家人。”说罢又道,“太子找谁都行,唯独宁家不行。宁家人天生好战,让他拉弓,谁能知晓这是比的太子的眼力和准头,还是他这个宁家人的眼力和准头!”
宁家几代男丁驻守边境,宁君迟的曾祖和祖父、父亲,都曾经在大棠和吐蕃交界处,带兵和吐蕃打仗,并且赢的次数比输的次数多的多,这也难怪吐蕃三王子如此厌恶身为宁家人的宁君迟了。
棠落瑾早就想好了这一点,道:“蒙眼。”语气一顿,又道,“当然,若是信国公蒙了眼,吐蕃尚且还不敢一战……”
吐蕃三王子如今还能说甚?
他比棠落瑾年长十岁,又因生存之地不同,自幼骑马拉弓,比棠落瑾的箭术和力气好的不是一星半点。本就是以大欺小,现下棠落瑾又让那个可恶的宁家人蒙眼,已然是一退再退,他若再为此推脱,怕是不只是大棠,就连吐蕃子民,等他回去,也要大肆地嘲笑他,欺侮一小儿!
“那就比!”
天元帝道了一声“好”,就令左右随从去准备弓和靶子等物。
天元帝平日政务繁忙,其实并没有太多时间关心儿女功课。可是太子对他来说是不同的。棠落瑾的文武功课,在师傅批改之后,天元帝都会亲自去看。
文的方面,自有纸张可看。但是武的方面,天元帝素来是亲自去看棠落瑾的射箭和拳法。
正如宁君迟之前所说,棠落瑾大约是因着早产,虽然这几年来保养得宜,又勤练拳法,显不出甚么弱症。但是在力气上,棠落瑾明显不如其他同龄人。也正因此,宁君迟在教棠落瑾箭术的时候,就说让棠落瑾再练两年拳法,然后习箭术。
而宁君迟之所以会这么说,棠落瑾力气不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棠落瑾的眼力和准头,饶是苦练箭术十余年的宁君迟,都要夸一句“极好”。力气可练,眼力这东西,却有一半是天生。棠落瑾力气虽不足,可是眼力却远远超过旁人。
是以宁君迟才敢让棠落瑾晚上两年再习箭术。
天元帝看重太子,自然对这些一清二楚。
若真让棠落瑾比力气,棠落瑾不必上场,天元帝就知道结果是输;可是,若论比眼力的话,天元帝心中却是自信满满。
男子这边热闹极了,女眷那边也闻得消息。
太皇太后和太后虽说是上不了马,拿不起弓了,但是这围场里天高地阔,瞧着就舒心,二人自然也来了,并且令小太监们一句一句的来来回回跑着传天元帝那边的话。
二人一开始眉心紧蹙,待听得棠落瑾想了两人一起拉弓的主意后,就都重新展颜。
“太子自出生,就与旁人不同。”太皇太后笑道,“不过,这个不同,是哀家之幸,亦是大棠之幸!”
众人自然是交口称赞太子。
不少人为了讨好皇后,还在皇后面前不住地称赞太子。
皇后虽心中不喜,可是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因此端着雍容和善的面庞,向周遭人颔首示意。
她的下首坐的就是五公主。
旁人怎么看,她没有法子去管。可是她如今生了四个女儿,其中三个都早夭离开,皇后必须要抓住她最后活着的一个女儿。
哪怕在外人看来,五公主并非是她所出。
越侯夫人倒是想劝,奈何为皇后诊治的老大夫说,皇后大约心中有疾,行事才容易焦躁。如今虽说奇香已经不用,但若要彻底治愈,还需一段时日。在还未治愈的这段时日里,最好不要让皇后受太大的刺激。
当然,若是能让皇后喜欢的人陪着她,让皇后心中高兴,对皇后的身子,也是有好处的。
越侯夫人这才任由皇后将五公主带在身边,然后放出消息,说是皇后因没了三个女儿,这才对和太子殿下同岁的五公主格外怜惜,将之带在身边教导,如此也算勉勉强强,堵住了外人的嘴。
五公主原本被养的天真胆小,待到了清宁宫,皇后为了将她的公主脾气养起来,素来是她要什么,就给什么;不要的东西,皇后觉得五公主应该有,也会一并给了;而那些奴才,皇后更是手把手的教五公主御下之道。
如此一来,五公主更是只识皇后这位嫡母,不肯认庶母馨妃。甚至连带着,她见到了馨妃母家沈家人,也只肯唤一声“沈夫人”。
沈家虽心疼五公主不到周岁,就被送去庵堂吃苦,可是五公主去庵堂,并非是沈家或馨妃之错,五公主在庵堂里能过得相对富足,也是因着沈家常常出手帮忙。沈家并不期待五公主感恩,然而在知晓五公主回宫当日,就当众落了馨妃面子,并开口要时时刻刻“伺候”嫡母后,沈家又如何还能对五公主如同往日?
且,皇子皇女与大户人家的子女不同。大户人家的子女,自然只能认嫡母的母家为外家。可是皇子皇女,尤其是嫔位以上妃嫔所生的皇子皇女,是完全能够认自己生母的母家为外家,叫一声外祖父、外祖母的。可是五公主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只肯叫馨妃之母一声“沈夫人”,并且平日里也不肯常见馨妃。
沈家自是冷了心。只是顾忌着馨妃,如今还不曾多说甚么。
五公主却不知这些,她听到前面的热闹,心痒难耐,娇憨道:“母后,芜儿想去前边儿瞧瞧。七皇兄很少拉弓射箭,芜儿担心得紧,想亲自过去瞧瞧。”
皇后看一眼五公主身上的胡服,正适合骑马行走,迟疑了一下,看向太皇太后:“皇祖母,前边儿热闹的很,咱们不便去给太子鼓劲儿便罢了。她们这些小姑娘……可是完全坐不住的。再说了,待会,这些小姑娘也是要下场狩猎的。”
——当然她们只能进去围场的前半部分,后面的部分,除非有父兄陪着,否则是不许进的。
太皇太后心中正高兴,闻言微微不悦,却还是道:“等前边儿太子赢了,再让她们过去。大棠女子也该比拼一场才好。”
五公主微微低了头,皇后劝了她几句,道待会让宁珍儿带着她去狩猎,这才露了笑容。
五公主是皇女,又养在皇后身边,身份贵重,不能轻易离开。可是两个活泼好动的贵女,此刻却是悄悄离开了座儿,往前边走去。
——太子是在为大棠而战,她们怎能不去瞧瞧?
两人身量轻巧,又是贵女,果然跑到了能看到靶场上情形的地方,悄然站着。
“太子长得可真好看。”其中一个绿衣少女歪着头,想了一会,“就是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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