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饱饱沁墨,准备亲自拟旨的索额图,听雍正平平淡淡讲完册封太子的意思,却没听到应有的下文,“奉天承运”四个字之后无论如何也落不下笔锋,看看雍正,道:“皇上,奴才有句话如鲠在喉,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想说就说吧!”雍正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本打算提点别人,却被对方成功说服,换做寻常人怕也要用情何以堪来形容,何况雍正还是皇帝呢!坐在椅子上,他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只想着尽早把自己的“金口玉言”落实,翻篇了,不想了!
“奴才斗胆,”索额图微微打量雍正的神色,轻声问道:“敢问皇上,太孙请辞镶黄旗主的折子是否在您那儿——”
“折子?咱们这位太子,除了最喜欢的拳脚,剩下的就是辩才无双,就刚才——”雍正捶了捶酸麻的双腿,“朕硬是被他说服了,哪里又能讨来什么折子?也好,镶黄旗主仍由他担着吧!”
语述弘皙,为长辈却说“咱们”,为君上更用“求”字,足以表明雍正的无奈失落,反过来也证明了雍正的不耐烦。可他的不耐烦并没有得到索额图的理解,一声低呼丢开手中狼毫,人也从书案后转过来,三两步走到近前,腰一弯,几乎要与雍正头碰头了,“皇上,您——您糊涂!您怎么能——”
情急失措是必然,因为紧张,索额图一时也忽略了君臣之礼,事实上,他二人几十年相处下来都是一贯的三部曲模式,第一步太子发言索额图训斥,第二步索额图讲解太子心悦诚服,第三步,修订计划太子一言而行。转而再错转而再来。
但这一回雍正不是不耐烦么?毕竟,人都习惯选择性遗忘不堪,谁也不喜欢沉浸在憋屈中不可自拔啊。然索额图的一句“糊涂”不仅把他重新摁回去,暴怒的脸脸面,居高临下的姿态,教训的语气更激发了雍正的逆反心理,扳倒了头顶皇阿玛这座大山,他再也不想往头顶请“神”!
人嚯的站起来,怒目逼视,“索额图,朕待太子如何,岂容你多嘴?你当朕是你家的三岁娃娃还是要离间朕与太子亲情?”
太子竟然勃然而怒!?
三部曲冷不丁出了新岔,索额图还真有点不习惯,再听他这话,心说你要是我家的孩子,莫说三岁,就是三十岁我都老大耳刮子抽你!旋儿也明白了,眼下的胤礽已经不是当初动辄把“索中堂教我”挂在嘴边的太子了,人家是雍正,自己除了要适时的表示敬意,还要改变曾经的相处模式,不能再以亲情叙家礼,要改为君臣的朝礼,否则,就要刺激到他那敏感的小心脏了!
想通了关节,心理偷笑两声人也后退两步,撩袍跪倒,“皇上,请恕奴才失仪之罪,奴才一心只为您分忧,断无毫厘针对太子之意!”
索额图想的太简单,不光忘了一言出口如水泻地,更不知道弘皙早在雍正心头种下了芥蒂——说“倚重”却要制衡,背后的意思无非是防止索额图这个奴才欺上瞒下一手遮天,雍正之所以没有加以评论,因为他的心里也防着奴大欺主呢!
芥蒂这东西一旦在心里生根,只能愈发长大,想要消除那就太难了!
随着索额图前倨后恭的表演,“八奸”里的“在旁”“父兄”在雍正的脑海里交替闪现,再看索额图就愈发的不顺眼起来,若不是潜意识里早为他安排了制衡弘皙的角色,怕是要当下发作,即便如此,他也决定好好敲打一下这个三眼索相!
“哼!”雍正没好气的扫了索额图一眼,任他跪了半晌才摆手道:“起来吧!若非朕知道你一向忠心,朕今日断不容你!”
叫起,索额图却没动!
不走寻常路,必定有所谋!
其谋,恰可用他的名字来形容,索、额、图!
作为胤礽的母族,三十余年来,索额图对胤礽的忠心绝对不容置疑,甚至超过了对康熙的忠诚。有所舍应有所得,其“索”有二:作为阿玛,他难忘女儿孝诚仁皇后临终对胤礽的无限眷恋的目光,那时候他就下定决定,排除万难也要扶持胤礽登鼎,慰藉女儿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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