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不愧是千古一帝,几句畅所欲言之后,重又恢复了清明,转向李光地,皱眉道:“晋卿,你说说,这前几道谕旨也就罢了,重收胤禩入宗籍?暗道朕一直小瞧了他,或者说这哥俩又有了什么协议?”
太子当然不会只做保媒拉纤的勾当,何焯适才已经说的很明白,廷议结束之后,太子就在索额图亲自润色的谕旨上加了印,明发天下。
康熙的疑惑也能理解,前三道,一道严旨针对户部右侍郎王鸿绪,作为太子简拔之人,不思肝脑以报就够可恨了,还敢作奸犯科,借入办理军机之便刺探机密,致四川提督年羹尧于押送钦犯途中殉职,简直是该死!谕旨去职,打入天牢秋后问斩!又查王某尚欠户部亏空二十余万两,干脆抄家充公!
另一道是恩旨,虽说办事不利,但太子自然不能任年羹尧白死,先是列举其功:皇上亲选,提督四川,四辖绥靖,又为奸人所害哀叹几句,最后追封为太孙少保。并擢升其兄广东巡抚年希尧为礼部右侍郎,即刻回京!
该死的杀了,地方也腾出来,第三道就是轮调的走马灯,这些都在康熙的预料之内,可让他疑惑的是太子的第四道谕旨:感叹皇室子弟凋零肯定是兔死狐悲,可为什么又把老八重收爱新觉罗的宗籍?
“奴才虽有疑惑,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为汉臣身份却自称“奴才”,满朝文武也就李光地的独一份,而这称呼则根自他那句肉麻至极的“朱子之后五百年一圣人”,康熙听得哈哈直笑,垂涎三尺,“有什么话,大胆说出来,朕赦你无罪!”
“嗻!”
“皇上,太子虽难入您的法眼,但他毕竟是您一手**的凤子龙孙,以奴才思之,自小培养的“唯我独尊”已经沁入骨髓,纵是纳了何焯之言也有高屋建瓴之姿,此,其一也!”
李光地能得“圣眷”绝不是无中生有,瞧这话说的,赞誉太子“高屋建瓴”,别人都是可望而不可及,恰中了那句“虎父无犬子”,至于康熙的不屑,自然也是要求太高,虽是分析却羚羊挂角般的先把马屁拍过去,康熙闭不上的那只眼都眯起来!
手一摆,“有理,接着说!”
“其二,恕臣说句不恭的话,太子的心胸算不上宽广,即便如今八阿哥已一无所有,太子也不会忘了曾经苦苦相逼之情,任其寄予篱下,一来是给天下人一个仁爱的幌子!二来就是要钓鱼!”
“钓鱼?”
“皇上容禀,”李光地的语气略转低沉,“昔日八阿哥觊觎储位,所持者二,一是取之不尽的银钱,二是横亘朝野的‘八爷党’。八阿哥两番起落都在一月之内,仓促间千金不曾散尽,附从者也来不及做良禽之择。这些人为了自保,就不得不像水中的小鱼一样牢牢裹成团,待太子动而群情反之!太子弄出这不伦不类的办理军机处,根源想必就在此!”
“太子复八阿哥宗籍,本身就是一个信号,八阿哥可能再次复起的信号!”
“于溺水者而言,稻草都能救命!以八阿哥心性推算,他必不甘也不敢雌伏,毕竟有太子重用法海在前,佟国维早已离心离德,他若再雌伏就成了臣服,过时不候啊!”
“然召集旧部却不能登高而呼,这就成了鱼饵,招摇于水面引鱼上钩,冷眼旁观的太子就如渔夫一般,既来之则擒之!要么改换门庭要么擒拿下监,如蚂蚁分食,又似千刀万剐,八爷党之倾覆只在早晚间!”李光地幽幽一叹,“没了八爷党,除非皇上出面,朝中谁可制衡太子?”
“他倒是打的好主意!”康熙一晒,问道:“你又凭什么认定老八或百官都能任其鱼肉?”
“皇上,您难道忘了,太子曾非刑处置了户部的员外郎任伯安?《百官行述》,详记朝中文武的*事,虽在太孙府付之一炬,可——”苦笑的李光地虽未往下说,可苦笑已经说明一切!
做誊抄不难,揪这小辫子拿人等于顺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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