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赐履这番话虽不乏交浅言深,可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清官廉吏,朝廷是要树旌旗表彰的,为了追债把人逼死然后再送谥号?近乎“迫不及待”想想都觉得荒诞!
皇室子弟与宗室们,熊某讲天家颜面不过是点到即止,事实上,自己真要玩命的去追亏空,整个皇室里怕都是孤家寡人!
至于勋贵,一句国族的基础说到底了,基础不稳何谈其他?
熊赐履能看出来,皇玛法就看不出来么?就算现在没看出来,以后就不会发生么?那时候,以皇玛法的宽仁性子——从开始就注定虎头蛇尾,偏是提前知道这个结果,谁又能提起精神来!
“熊大人——”弘皙再看熊赐履难免有几分愧疚,自己刚开始还当人家抢功呢!
“殿下莫急,能收回六分老臣以为还是好的,努努力说不定还有七分呢,”熊赐履又是一笑,“老臣要告退了,殿下与衡臣相交日久,想必知道他的‘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可殿下不知道的是衡臣是老臣的学生,讷言笃行是老臣教给他的——老臣的话太多了!”
“太孙殿下,太孙殿下——”一个尖声打断了熊赐履。
“殿下,想必是皇上召你见驾,老臣就先告退了!”熊赐履道:“日后若有暇,太孙可遣你府上的西席邬思道来老臣的家里坐坐!”
努努力,日后有暇?弘皙大概也明白,金口玉言不会无疾而终,办事不力总会有替罪羊,这是熊赐履给他自己安排的结局,而话太多,预先让自己知道这老臣之拳拳报国心吧!
乾清宫的后殿,几个硕大的蒲扇随着绳索的扯动将冰盆里的冷气散在满殿,沁人的凉意让人精神一震,端坐在御座上的康熙此时正满脸的无奈!
无奈还是因为何彪。
朝堂上高声喧哗,还惹的皇上发了问,给掌仪御史八哥胆子他也不敢视若罔闻。可怎么定罚还真是个难题,何彪开口是“姆妈”闭嘴是“玛法”,一个是皇家的长公主,论起辈分是皇上的姑奶奶,一个是八旗兵制的创立者,至今还被尊为军中第一人,处置轻了,自己乃至整个掌仪御史群体都被看清,惩治重了,怕是无数人会因为自己“欺负孤儿寡吗”而歪嘴,那就是给自己种祸了。
这位一咬牙,干脆,啥罪也不定,指挥着侍卫将何公爷摁倒在地噼啪就是二十板子。就像后世的警察对付那些偷鸡摸狗的小贼们,忙乎十天半月调查个证据确凿却发现够不上600块的立案标准,只能走《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路子,最高不过拘留15天,掐指算算说不定都过了,一来二去,也泵费劲儿了,乒乓一顿好打,礼送出门顺便告诉你:欢迎下次再来!
二十小板子抽的何彪连吸冷气的心思的都没了,一见康熙立马哭天抹泪的叫起撞天屈,撒泼耍赖本来就是破落户的争胜手段,更别说这回他真觉得冤枉……
先是纳妾那档子事儿,自己是正统子满洲勋贵,而施世伦是汉人降将之后。论爵位自己比他爹都高,他一个汉人凭什么充自己这个满人的“干爹”?凭什么让自己成为京城里的笑柄?接着还是因为施世伦,一个巴掌拍不响,喧哗,不是自己如大鹅样引颈高歌,是施世伦跟自己争吵,凭什么打自己不打他?这是汉人合起伙儿来欺负满人!
这话说的康熙一阵恼火,尽管他知道士林群起反对弘皙的时候,苏嘛拉就曾动了“满汉相争”的念头,可弘皙是太孙,起因也为国事,就这点脑瓜不灵光的破事也配用满汉相争的名头?可笑!
让康熙恼火了,一通狠训是少不了。就像弘皙今天都两回“铤而走险”,或许在康熙的潜意识里,这是爱之深责之切,但从蛋疼的自虐角度猜想,反过来一样试用,责之切才有爱之深,就像有些人常说的“老板又骂了我一顿”,还觉得呗有面子!
何彪便是如此,死狗一样等皇上骂完立马就是一幡然醒悟的痛哭流涕,哭的康熙心烦意乱了才弱弱的提了一点要求:自己亏空能不能缓一缓?
搁今天的话说,何彪的政治敏锐性还是很强的。毕竟破落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捞好处,审时度势才是根本,明知是高压线还要碰的主不是破落户是亡命徒!
追缴亏空的圣旨一下他就留了心,找管家简单一算自己在户部的亏空竟然有二十万两,是把阖府这点家当清空了怕也换不上啊!
换不上自然要赖,何彪决定再破落一下!可等到他听说揽总的是皇太孙弘皙,脑袋登时就大了。皇太孙尊贵,自己这温顺公做不得以势压人只能温顺,皇太孙的脾气不大好,而无赖最怕的就是二百五!
何彪今日进宫就是请皇上高抬贵手的!
“追缴亏空是朝堂刚刚议定之事,你让朕出尔反尔么?”康熙一声咆哮打断了何彪的哭泣,“皇太孙第一次领差办事,你就想让他虎头蛇尾?”
“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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