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夜,顾霜霜觉得比训练一天还累。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沉沉睡过去。
陆怀瑾半点瞌睡都没,精神劲儿还没过去。他下床套上背心,短裤,卷花卷似得,用被子把她给卷好,抱去里屋榻榻米上。
回到卧室,陆怀瑾看着床单上的几点红觉得头疼。
青春叛逆的时候没干过坏事,现在都这个年龄,居然还很忐忑……
干了坏事,总不好让家里佣人洗,被老爷子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数落。踌躇片刻,扯了床单,捋起袖子准备自己上。
这会才凌晨六点,他把床单塞进洗浴盆里,挤了几坨洗面奶、沐浴露,开始揉搓红色。错了半晌,还是有血液印记。
——妈的,所以洗床单怎么这么麻烦。
他也不好下楼问保姆明妈洗衣液在哪,索性从衣柜里翻找出一只塑料袋,把浸了水的床单捞出来,塞进塑料袋里封好,换好长衣长裤下了楼。
他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插口袋,走到楼梯口,保姆明妈跟他打招呼:“少爷早,这么早就起了?”
陆怀瑾点头:“生物钟,下楼扔个垃圾。”
一听他要下楼扔垃圾,明妈忙道:“给我吧,我这就要顺路下去。”
陆怀瑾下意识把袋子藏在身后,生怕被人发现端倪,随后逃也似的跑下楼。偏偏跑到院子里他又碰见早起的老爷子和父亲,两人正在院子里打太极。
老爷子出院后身体恢复的不错,父亲向来注重运动,除夕早晨难得清闲,就陪着老爷子打了会太极。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陆老见他拎着东西鬼鬼祟祟,停下手中动作叫住他。
“大孙子,手里拿着什么呢?”
陆怀瑾正准备绕路,刚转身就被老爷子的声音定住,他故作镇定扭过身,举着手中袋子说:“一袋垃圾,下来扔掉。”
陆老走过来,他赶紧将袋子藏在身后。陆老伸手要过来抢,他身子灵活忙后跳一步,赶紧跑开。他把袋子扔进厨房后面的垃圾桶里还不放心,非找了根棍子把东西捣腾下去,用其他垃圾给盖住,这才放心离去。
扔掉做完坏事的唯一证据,回到房间,他抬手扶额。
——所以他得是多蛋疼,怎么跟个初中生似得。
顾霜霜醒来已经是九点,吃过饭,她跟陆怀瑾一起坐在客厅看电视。她紧挨着陆怀瑾,十分忐忑,总觉得坐立不安。她伸出手指戳戳陆怀瑾的腰,悄声问:“陆大哥,你爸爸呢?”
陆怀瑾调了一个少儿频道,放海绵宝宝。他扫了一圈四周,说:“楼上吧。”
她顿时松了口气:“咱们昨晚……他们不知道吧?”
——怎么可能知道?唯一的证据都被他给毁了。
“放心,没人会知道。”陆怀瑾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心情嘚瑟。
紧接着楼上传来明妈的声音:“少爷!你们卧室的床单咋不见了?不会就是你早上扔的那个吧?你们昨晚干了啥,咋把床单给扔了?”
两人静默。
老爷子雄厚的声音从头顶飘过来:“你们两个昨晚做了啥!啊?床单都扔了……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
陆怀瑾:“……”
顾霜霜咬着嘴皮,红着脸拽拽陆怀瑾的衣服。毕竟还没结婚,被长辈知道那就太丢人了。
“你们两个,别愣着,上来帮忙!”陆老站在楼上招呼他们。
两人上楼,走进书房。进去之后顾霜霜看见陆父正站在班台前写对联。看见陆怀瑾进来,陆父抬手:“过来写一副对联,让我看看你的字有没有长进!”
陆怀瑾拉着顾霜霜走过去,从父亲手里接过笔,扭身递给顾霜霜。
顾霜霜握住笔,看了眼陆父又看了眼陆怀瑾,怯怯道:“陆大哥……你让我写啊?”
陆父也来了兴趣,笑得温和:“会写毛笔字吗?会写的话,就写一副,咱们待会贴门上。丑点没关心,重在诚心。”
顾霜霜听陆父这么说,拉过一张红纸,定心写下第一个字。
在一旁调制焦糊的陆老围过来,看见小姑娘熟练落笔,随后笔走如灵蛇,写下“天地和顺家添财”几个字,一气呵成。
小姑娘的字很老道,该放的时候放,该收的时候收,笔锋间又带着点提笔随性的潇洒。
这字,没有十年的功夫绝练不出来。
陆老感叹:“霜霜,这字不错啊,跟谁学的?”
顾霜霜很谦虚:“跟叔叔的字比起来差劲儿多了。我跟我们村孙爷爷教的,他以前是清朝的教书先生,后来一直居住刘家村。村里的孩子宁愿翻几座山去上学,也不愿意跟他学写字,我二叔不让我去上学,所以……我就只能跟他学写字、画画。”
陆老两撇眉毛皱在一起:“你二叔居然不让你上学?这种畜——”
陆老的话被陆父打断:“霜霜真是有才,来,把下联和横批写了。”递过去两张红纸。
顾霜霜从陆父手里接东西时,手还抖了一下,陆父笑说:“别紧张,别紧张,我又不吃人。你进了陆家的门,以后就是我们陆家的人。”
她攥着毛笔,看了眼并排而立的三人。
陆父手里拿着写对联的红纸,陆怀瑾正在给她研磨,陆老手里正抱着一只瓷罐捣腾糨糊。
三人给了她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家庭温暖。
写好对联,陆老让两个孩子去门口贴,大门后门以及进客厅的门都得贴。
进客厅的那扇门不好放梯子。陆怀瑾蹲下,顾霜霜跨过他的双肩,坐在他的肩上。她抱着他的脑袋,稳住身体:“陆大哥,我好了!”
陆怀瑾慢慢起身,把坐在自己双肩的女人送上最高处。
明妈一看这架势,吓得不轻,赶紧叫来老孟伸开手臂在四周接着,生怕顾霜霜摔下来。
老孟把涂好糨糊的对联递给顾霜霜:“老霜,你小心啊!”
顾霜霜接过对联,贴好,用手拍紧实,确定不会掉下来,指挥陆怀瑾慢慢向左移动,去贴另一边。明妈在陆家呆了三十几年,她最是见不得孩子这样调皮,这要摔着了可怎么好?
直到顾霜霜从陆怀瑾肩上跳下来,明妈的手还在抖,抓着她的手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以后不许爬那么高,这要是摔下来,还得了?”
明妈对着她一阵碎碎念叨,陆怀瑾调侃说:“明妈,你这么担心霜霜,怎么就不担心我会闪了腰?”
明妈龇牙,伸手掐了陆怀瑾一把:“你这臭小子,好意思!让霜霜爬那么高,摔下来你怎么办?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顾霜霜看明妈急成这样,心里涌上几许暖意。
中午吃过饭,陆家人围着一张餐桌包饺子。
陆父穿着衬衣,袖子挽至手臂;他不仅气质温吞吞,就连包饺子也是温吞吞,从他手里包出的饺子,一个个乖巧地跟金元宝似得,好似每个饺子里都有蕴含着值得挖掘的大学问。
看完陆父,再看陆怀瑾。
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袖子抹至胳膊肘。他的拉链拉得很严实,脸上明显有些不赖烦,从他手里包出的饺子,一个个惨不忍睹。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除了“歪瓜扭枣”,顾霜霜还真想不出其它词。
父子两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晚上一家人不论身份辈分,围着一张餐桌吃饺子。
餐桌正中央摆着一只超大号骨瓷汤盆,里面有几十个饺子。陆家包饺子素来有传统,自己包的自己吃。
陆父要过顾霜霜的碗,给她舀了几个自己包的小乖饺。陆怀瑾看着自己碗里煮散的饺子皮儿和在汤里飘起来的饺子馅,对女朋友真是羡慕又嫉妒。
“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顾霜霜咬了一口陆父做的小乖饺,一脸幸福:“真好吃。”她把咬剩下的半口饺子递给陆怀瑾,“陆大哥你也尝尝。”
陆怀瑾乐颠颠咬住她递过来的饺子,心情愉悦。
虽然只是个很简单的举动,可这对于陆家人来说真是惊涛骇浪。陆父跟陆老面面相觑,端着碗发愣。
明妈也愣住。
顾霜霜扭过头,看他们,一脸茫然:“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们?”
陆父很快收住惊讶神色,他笑得很温和,温润的气质从声音里透出来:“怀瑾连他妈吃过的东西都不会再吃,居然肯吃你吃过的东西,很难得。”
除夕夜提起丁颖,桌上的气氛顿时冷下来。
还是顾霜霜打破尴尬,道:“在山村的时候,陆大哥经常吃我剩下的面条。我吃一口,他吃一口。”
“哦?”陆父更加感兴趣,看了眼儿子,由衷感叹,“不过自从他回来,火爆脾气是收敛不少。现在嘛,总算有点男人样子。”
陆怀瑾有些不服气:“难道我以前是女人?”
桌上的人笑开。
顾霜霜一口气吃了六碗饺子,她摸着肚皮,靠在餐椅上,感概说:“往年过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随便煮点腊肉。或者磨点糯米粉,搓点汤圆,煮一锅醪糟汤圆就这么过了。不过大年初七,刘大婶会叫我去他们家吃年饭,每次看见他们一家其乐融融,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跟家人一起吃饭……”
陆怀瑾放下手中的碗,眼圈发红。老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老泪差点飚出来。
“霜霜。”陆父宽慰她,说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以后你嫁给怀瑾,就是我儿媳妇,我就是你的父亲。怀瑾的爷爷,就是你的爷爷,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陆怀瑾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紧紧抓住她的手:“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每年过年,我们都可以坐在一起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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