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睡着了?”崔嬷嬷进来见李珏宁伏在案上,眼下一团青黑,身上还穿着头一日的襦裙,不由叹了一口气,亲自去里间拿了披风,搭在李珏宁肩上。
“嬷嬷。”李珏宁模模糊糊感觉身边有动静,睁开眼见是崔嬷嬷,揉了揉掩住嘴打个哈欠,“信送出去没有?”
崔嬷嬷环顾一圈,将服侍的丫鬟都打发出去才低声道:“信倒是送出去了,只怕老夫人是不肯照做的。再有永溪那头的人可不好打发,咱们想单把老夫人与大老爷六老爷两房头的人接出来,怕是不容易。老夫人也并不是那样的人,叫老夫人丢下庶出的几位老爷……”
崔嬷嬷话中老夫人与大老爷六老爷指的是石定生的发妻与两个嫡子。石定生膝下七子,嫡出的只有长房与六房,然则石夫人性情温和端方,待庶子素来尽心竭力,并无苛待,照样有几分母子情分。
李珏宁闻言沉默了片刻,“若按着我的意思,自想将人都打点的妥妥当当,只是大哥那头的消息才将送来,拢共来了多少人嬷嬷你是晓得的。咱们族人不少,只怕这一趟路上也不会少了折损。再要从永溪带人过来,若是太多,怕大家都走不了。”
崔嬷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数日前,有密信送入府中直接给了五姑娘,言京中变局动乱,只恐有人要趁机向河南府下手,大都督已派手下精锐前来接应族人及在河南府中的亲朋旧故。不过即便西北来人快马加鞭,京都毕竟离河南府更近,河南府已经许进不许出,城门严加搜查,旁人兴许还不晓得,可李家门前这几日多了不少身份不明的人游弋,城门口严查怕也是冲着李家。之所以还未动手,等的应该是合适的时机想要将人一网打尽。
李廷恩在河南府经营多年,心腹故交不少,李廷恩不是会让人寒心的人,这一趟要迁往西北的人不少,一旦离开就是与朝廷撕破脸面,路途艰险,能在这个时候还挤出人手去永溪一趟把石家的人接过来,崔嬷嬷也知道李珏宁是殚精竭虑了,可她究竟是从石家出来的,眼睁睁看着石家危局近在眼前,她心里着实不好过。
事关紧要,后宅里面只有李珏宁与崔嬷嬷晓得此事,旁的,全是外院的李四虎与从总管等在打理。李珏宁连续数日没有睡个囫囵觉,这会儿与崔嬷嬷对坐无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崔嬷嬷看她困倦,低声道:“姑娘再歇会儿罢,左右咱们还有几日打点的功夫。”
李珏宁摇了摇头,有着心事想睡也睡不实,“族里头如何了,今晚你让从总管悄悄进来,我有话要问。”
崔嬷嬷应了一声,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嚣的声音。
崔嬷嬷从来最沉得住气的人这几日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听得外面闹腾,心里有火,开了门怒道:“还有没有规矩,竟在姑娘院里头吵闹,是谁在裹乱。”
几个丫鬟唬了一跳,看崔嬷嬷动怒,打头的一个忙站出来道:“崔嬷嬷,是大太太说要回娘家叫菊英姐姐拦住了,大太太发脾气说要回家去住,菊英姐姐没法子,才叫咱们过来请五姑娘。”
大都督费心竭力这个节骨眼上连精锐中的精锐都抽出来想要保全一干亲戚的性命,到头来家里人处处拖后腿,崔嬷嬷气的两腮颤抖扬声道:“不是说几位太太要吃的要喝的尽给弄去,安抚着才好。这么点事情你们都料理不好,家里头养你们做什么用处!”
丫鬟们吓得瑟瑟发抖,崔嬷嬷虽严厉,骂起来人从不疾言怒色,话都不会高声说。这会儿发作,比往日更骇人了。
“嬷嬷。”李珏宁从里面出来,一脸倦色道,“我过去瞧瞧罢,到底是长辈,咱们无缘无故接了她们在家又不许随意走动,她们自然是不舒坦。”
李珏宁在家费心安排,李廷恩遣出去追李廷逸的人却迟迟没有回报的消息。
听着下面的的斥候又一次回禀追错了道,辖下州府亦没有李廷逸与李廷文的消息报上,李廷恩面沉如水,怒到极致,竟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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