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们都没发话,立在后排的杨炯,连开腔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干着急。
李筠毕竟心思浅薄,他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一共七位相公,每日两相。轮值如何?”
魏仁浦暗自好笑,这个李筠,真真是沉不住气。一日只两相值守,岂不是把首相给架空了?
范质怎么可能答应这么弱智的提议呢?
李中易没说话。却抬眼看向杨炯,杨炯踮起脚尖,定神一看,敢情是这位爷的茶汤已尽,叫他去续水。
得了,相公们议的都是大事,议事厅内除了杨炯之外,并无任何下人伺候在侧。这等端茶续水的工作,只能由他来完成。
杨炯捏着鼻子,主动替李中易续了茶水,嘴上不好说啥,心里却十分郁闷。范相公蓄势的当口,李中易却偏要续茶水,虽然没说话,这动作却十分败兴。
啥叫无欲则刚?李中易如今的状态便是!
政事堂内诸位相公之中,有兵权的,上阵杀过敌的。除了远在南方的开平郡王李琼之外,就是昭义军节度使李筠。
李中易以前手握天下第一强军,威名赫赫。战功卓著,如今在这开封城内,也只能指挥一些老弱病残的厢军罢了。
朝廷重新编练的禁军,和一直打杂做生意,很少训练的厢军,有如天壤之别,简直没法子相提并论。
范质其实压根就没打算,有人会捧他的哏,他虽是深得今上信赖的首相。却不敢以收服宰相为己任。
只要门生故旧,遍及朝中各个要津。说话能够一言九鼎,范质也就心满意足了。
“无咎相公。你意如何?”范质亲身经历过今上恐吓李中易的那一幕,有心试探一下成效,就故意把这位小李相公,给提溜了出来。
李中易拱了拱手,并未起身,淡淡的说:“诸位相公决之,在下无有异议。”
政事堂内的浑水,李中易迟早要趟一趟,但绝对不是现在的这个敏感时机。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味的玩出格的把戏,那不是霸道之气,那是写手们yy出来的脑残剧情!
李筠一拳打在棉花上,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好继续穷追猛打。他被安排进政事堂,不过是今上用来平衡李中易和李琼的筹码罢了。
异论相搅,权力均衡,这是任何一个政治思想成熟的帝王,都必定会做的事情。
范质、李谷、王溥,搅活在一块;吴廷祚和魏仁浦中立;李琼、李筠和李中易,这三位李相公,彼此制约着,皇权才会安稳。
大家都不吭声,范质也就当仁不让的提出了看法:每日三相轮值,由他居中调和。
李中易其实早就算到了,范质会这么干,而且他也相信,在座的人里边,除了李筠这个莽夫之外,大多可以想到这一层。
七相在堂,每日三相轮班,首相上长白班,正好可以掌握大局嘛!
和其余的几位相公不同,李中易这个暴发户的夹袋之中,几乎是空空如也。
开封府左判刘金山,虽然是李中易的老部下,可是,李中易不可能现在提拔他离开开封府衙。
要知道,李中易虽然丢了兵权,开封府衙这个地头蛇的力量,其实也大有用处。
开封府手头虽无禁军,却也掌握着一万多军巡院的铺兵,这股力量即使无法上阵杀敌,临时守守城,抵抗一下,也是蛮不错的。
毕竟,有所训练,有所组织的治安警,总比一盘散沙的普通平民,强得多!
针对范质的提议,相公们也都没有异议,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今日不该李中易轮值,所以,等议事完毕之后,他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潇洒的离开了政事堂。
相公,和非相公的重臣,区别非常之大。
李中易还是参知政事的时候,就必须在开封府衙之中坐班,不到点不可能擅自离开。
现在,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李中易,已经有资格猫在府里办公。
换句话说,李中易完全可以左手抱着美女,右手提起墨笔,躲在闺房之中批阅公文。
啥叫特权?这就是了!
官儿当到了李中易的这个程度,他只要不是想谋反,无论公务还是私务,挥洒的空间,多得很。
李中易本想回府睡个回笼觉,抱着彩娇亲热一阵子,再去处理开封府的公文。
只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
宰相的仪仗队,刚拐过胡同口。迎面却见一位雪衣女子,俏立于街道正中。
负责引导仪仗的李十六。原本就是北进大军的哨探营指挥使,他一眼就认出队伍之前的这位女子。
“爷,柴公主挡住了去路。”李云潇得报之后,不禁大吃一惊,这位小娘子,等闲之辈惹不起啊。
李中易听说柴玉娘拦街挡了路,不由微微一笑,迟至今时今日。这位公主殿下终于忍不住出了手,嗯,脾性倒是比以前稳重得多。
旁人肯定拿柴玉娘没招,李中易略微想了想,反正已经到了家门口,不如下车步行。
李中易拉着彩娇的小手,含笑吩咐说:“你且藏在车内,莫要出声。”
彩娇乖巧的点头,小心翼翼的说:“奴奴绝对不敢去惹公主殿下。”
李中易轻声一笑,这个小娘子猫在马车之中。一躲就是大半天,确实受了累。
随着地位和权势的不同,李中易如今的生活。渐有腐化堕落之嫌。
以前,李中易还是参知政事的时候,绝无可能带着自家的小妾,一起上朝。
从寝宫惊魂回家之后,李中易的心态有了明显的变化,及时行乐,不能亏待了自己,居然成了他的主流思想。
由俭入奢易,从奢返俭难!
上朝的时候。李中易怀里搂着一位小美女,手眼温存。浑身舒坦呐!
李中易下车之后,抬眼就见一身雪衣的柴玉娘。绷着一张俏脸,冷冷的看向他这边。
“在下见过公主殿下。”李中易缓步走到柴玉娘的身前,装模作样的拱手见礼。
“算你知趣,否则,你信不信我打进宰相之家?”柴玉娘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撕掳着李中易的体面。
李中易大咧咧的厚着脸皮说:“今儿个是谁惹您生气了?”
柴玉娘横眉冷对李中易,淡淡的说:“不想丢面子,就让无关的人,都滚开。”
李中易心想,他刚才夸早了点,面前的这位俏公主,依然那么的跋扈,那么的嚣张。
“介个,公主殿下,家堂兄可以放归了吧?”李中易心中有数,堂兄李中明被柴玉娘抓了去,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的池鱼罢了。
柴玉娘还没给出答复,李中易笑眯眯的说:“咱们俩是个啥身份?站在这里撕扯,让人家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你……”柴玉娘哪里和李中易斗得过嘴巴皮子,她气得七窍生烟,抬手就想扇耳光。
李中易不眨的眼,抬手抓住柴玉娘拍过来的小手,笑嘻嘻的说:“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再任你打骂,可好?”
经过多年的军旅锻炼,李中易武艺虽然稀松平常,手眼却灵活、敏捷了许多。
柴玉娘虽然刁蛮任性,却哪曾见过如此无耻,如此轻佻的李无咎呢?她立时傻了眼,大张着小嘴,目瞪口呆的定住了身形。
李中易暗暗好笑,老虎不发威,你当老资是病猫?
以前,李中易明知道柴玉娘喜欢他,却因为想娶周嘉敏当大老婆,一直故意躲着她。
老鼠见猫,躲着躲着,气势上面,自然也跟着弱了不少,反而助长了柴玉娘的嚣张气焰。
现在,李中易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很多以前纠结的琐事,反而全想开了。
伟大领袖,为啥一直不喜欢臭老九们?
李中易以前也一直很精明强干,也很有能力,看上去也有股子圆滑的劲头。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一直隐藏着臭老九之坏毛病。
说好听一点,那是文青;负面的说法,其实是文愤,假清高,装犯。
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不照样是赶么?
李中易后环之中的美女,已经不老少了,他真有本事的话,就把柴玉娘治得服服帖帖的,由着他不断的纳妾,收美。
说句大实话,以前,李中易一直没信心,把柴玉娘调教成贤妻。
由于柴玉娘的尊贵身份,李中易以前既担心她太过于吃醋,又怕她仗着身份搅得家中鸡犬不宁。
现在,让柴荣折腾得够呛的李中易,在受了巨大的刺激之后,痛定思痛,已经有了进一步腹黑化的趋势。
妈蛋,你折腾老资,老资折腾你妹纸,这才公平合理嘛!
心态变化了,李中易对付柴玉娘的手段,随之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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