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剌哈只是在第三日被放出来的。并且一回来就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转。
朱祐樘警告了他,若有再犯必治以罪。
可李慕儿知道他虽受了教训,不敢再讨要什么赏赐,对她却一定是怀恨在心的。
幸好,“他”这个梅诺麻卡,总归是要消失的。
果然,还没等回到会同馆的消息捂热,他已气急败坏地往李慕儿房间赶来。
李慕儿早有准备,听到脚步声渐近,她便挎着一个包袱拉门而出。
正好与满剌哈只打了照面。
她没有给他骂她的机会,就抓住先机开始数落起来,“大人回来了?大人可真是好福气,把小的打成这样也不过就在礼部待了两日。小的可就没你那么好的命了。我们族长病愈回来,听说发生了这等事,非但没有安慰我,反而将我除了官位,逐出了里麻司。还责骂我挑衅在先,害里麻司赏赐减半!大人这么急着过来,是来看在下的笑话吗?”
满剌哈只见“他”穿着一身汉服布衣,满脸浮肿狼狈的模样,心中怒气立下消了大半,只冷声讽刺道:“哼,算你们族长识时务!你害我白跑这一趟京城,还害我被关礼部,这笔账我本不会轻易算了的。不过瞧你这幅德行,哼,也是罪有应得,活该!”
到底是谁罪有应得,到底是谁活该?李慕儿心里暗骂,嘴上却忍着道:“我知道,若是在咱们的地界,这事儿别说您不放过我,我们里麻司也不是吃素的,哪能白挨这打?可今日是在天子的地盘,没有掉脑袋已是万幸了,赶紧烧香拜佛去吧!大人借过,咱们呐,到此为止,再见了您嘞!”
说着把包袱往肩上一甩,斜身往满剌哈只旁侧擦过。
满剌哈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大概是在考虑是否真应该就这么算了,身旁跟着的一随从趁势劝道:“哦哟,爷爷啊,您可别再放不下了!他说的话糙理不糙,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吧,别又惹恼了皇上……”
李慕儿听得清楚,回头补了几句道:“大人,小的倒还有几句话奉劝您老。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您该收敛着些,今日皇上看在永昌府的面子上放过了您,他日您再犯错,保不齐就没这机会喽!”
话音一落就快步走了开去,留下满剌哈只二人在原地又逗留了片刻。
终于,满剌哈只大手一挥,低声说道:“走,启行回府。”
李慕儿出了会同馆,怕有人跟踪,便没有直接回宫,独自在街上游荡。
难得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外头晃,她的心情愉悦的很,一路脚步轻快,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小酒馆前。
小酒馆无甚吸引人的,只是里头当中坐着的,正是她那位刚认的兄长,钱福。
李慕儿顿觉有趣,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去。
钱福没有看到她,或者没有认出她,直到她拍了下他的肩膀,在桌旁坐下叫了声“兄长”,他才反应过来。
“莹中?你为何会在此处?你这身……”
“嘘……”李慕儿示意他噤声,左右一张望,笑嘻嘻道,“兄长无需多问,赏我一口酒喝就好。”
钱福又叫来一坛酒,看着她一连喝下好几杯,大呼过瘾后,才又问道:“脸上的伤,哪里来的?被打成这样,怎么还有心思喝酒?”
被打成这样,怎么也不吭一声?
李慕儿蓦地想到朱祐樘的话。
怎么会不痛?在刑部被鞭笞的痛,在永巷被德延踢打的痛,如今在会同馆被拳击的痛,哪一次不痛?
可痛又如何,吭声了又如何?
世上会为她心疼的人早已死得七七八八,哪还有资格在人前呼痛?
李慕儿憋了口气,苦笑道:“无妨的,兄长,我皮糙肉厚,没少挨过揍,习惯了,呵呵。兄长为何独自在此饮酒?可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吗?”
“倒也不算得烦恼之事,”钱福饮下一杯酒,无奈道,“自我登第,远近以笺版乞题者无虚日。为兄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想这么早归家。”
原来是声名显赫带来的苦恼。
李慕儿觉得好笑,可望着他恣意模样,知他不是个爱结交应酬的人物,便宽慰道:“兄长若是不喜,回绝了便是。可不能叫这些浮名约束了生活,人生得意须尽欢,来,咱们喝酒!”
“好,”钱福抚掌,“说得好!知己良朋,一二足矣,莹中可是为兄的好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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