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燕以牧小朋友正处于混沌蒙昧的年龄,纯洁烂漫,无法无天……好吧,他还有点多愁善感。
“唉……”乖巧俏皮又Q劲十足的燕小朋友坐在秋千上,发出一声悠长稚嫩的叹息。
他好喜欢黏着爸爸妈妈的啊,他还可以自己踩着小单车去看爷爷奶奶——咻——咻——咻——风雷小哥哥的速度可快呢,但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说他应该接受“常规教育”,不能总这么跟着爸爸妈妈满地球乱跑。他撒娇,他生闷气,他不理爸爸妈妈,他不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一哭二闹三绝食,他蹲在后院拔草画圈圈,他躲起储物室不让人发现,所有他能的他会的都用尽了,结果换来爸爸冷冷的一瞪……他含着眼泪扑进妈妈怀里,再也不敢任性了。
就这样,他被爸爸妈妈扔进了幼儿园。
好想哭……
——我恨常规教育!
委屈地揉揉眼睛,他向远远的办公楼看去。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办公室里,范老师正在和爸爸说什么,爸爸望着他这边,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对范老师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没反应才好,他不喜欢范老师看爸爸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范老师每次问他问题都是你家怎样怎样,他家很好啦,不用怎样怎样。明明就是范老师很想见爸爸,却拿他当挡箭牌,还向爸爸告他的状——因为他“尊敬”了隔壁班的孙老师。
也没什么啊,他是真的尊敬隔壁班的孙老师嘛,爸爸告诉过他,对人和非人都要用敬语。
他就是说了一句“我苹果你个花花”而已,有错咩?
还有啊,不管范老师在爸爸面前说什么,他绝对相信爸爸表情都不会动一下。
哼,他这高傲冰冷俊美到让人眩晕的爸爸,是很难被取悦的。
范老师什么时候才把他的状告完啊,肚子好饿……嘟起粉滑的小嘴唇,他只能无聊地踢腿荡秋千。
他打错电话了,应该叫妈妈来。
不过,爸爸妈妈最近在吵架,因为五叔叔说爸爸在外面惹回来一个妹斗。
什么是妹斗?
就是忠诚度纯金级、擅长花式格斗的大眼睛少女——干爹这么告诉他。然后他理解了一下,对比了一下,终于明白了妹斗三元素:战斗力强、眼睛大、死忠。
爸爸惹回来的妹斗眼睛是蛮大的,对爸爸的喜欢也蛮死忠的,战斗力……唔,应该也很强吧。五叔叔说,两个月前,爸爸出场帮人家清理一个地妖(就是地下的妖怪吧,他想),妹斗就是那家人的小女儿,因为地妖很狡猾,爸爸花了半个多月才将地妖和妖的残留物彻底清理干净,并且爸爸就这样和妹斗朝夕相处了十几天。又因为战斗激烈,肾上腺分泌过量,妹斗被他这高傲冰冷俊美到让人眩晕的爸爸彻底迷住了,不远千里跑来找爸爸,还在他家门口扬言——“我缠定你!”
就算妹斗被爸爸拒之门外她也坚持不懈……五叔叔说他会用成语了。
爸爸在家外设下禁界,妹斗只能绕着他家外墙转圈圈,完全进不来。就是这样她也没放弃,天天睡在他家外面的树林里。晚上有点冷,妈妈怕她睡在树林里会生病,半夜悄悄拿了一张被子给妹斗,他跟着妈妈,看到妹斗裹着睡袋睡在吊床上——她当自己在露营咩?
妈妈把被子给妹斗盖上,妹斗突然伸手抱住妈妈,嘴里说:“又思——又思——”还在妈妈脸上亲了两下……妈妈脸绿了。
又思是爸爸的名字哦。
妹斗放开妈妈,整个人缩进睡袋,被子把她的脑袋盖住,像吊在树上的虫蛹一样,就是有点过大。妈妈虽然脸绿,但还是仔细地帮妹斗把被子卷起压好,只不过妹斗一直在说梦话:“又思……又思……我好喜欢你呀又思……”她每叫一次,妈妈的动作就会慢几分,最后,妈妈的脸变成铁青色。
现在的惨况就是——他在幼儿园水生火热,他家爸妈却在冷战。主要是妈妈不理爸爸,爸爸又不会低声下气哄女人……是指妈妈啦。
“以牧!”俊美的男人不知何时走到自家儿子前面,伸手将他抱离秋千,“肚子饿不饿?”
燕小朋友按按小肚子,张开双臂怀住自家老爸的脖子,娇憨地点头,“有一点。”
“和老师说再见。”
“范老师再见!”真想永远不见……燕小朋友偷偷腹语,更加肯定了——我恨常规教育。
“以牧再见!燕……燕先生,再见……”秀丽的范老师目送父子二人坐进炫银色的轿跑,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进车,爬上后座,燕以牧小朋友赶快问亲亲爸爸:“我是不是做错事了,爸爸?”
“没有。”转着方向盘的冷俊男子对儿子扯出一个淡淡的笑。
“我以后还可以尊敬老师吗?”
“当然可以。”
耶!燕小朋友在心里雀跃,嘟嘴想了想,再问:“爸爸,妈妈还是不理你咩?”
“……”升级为爹的燕同学嘴角一撇。是啊,沾沾正任性地和自己闹脾气,为期之长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这种问题要他怎么给儿子解释?
当我们让小朋友不要任性的时候,我们却在任意妄为。
虚伪的人类啊……
眼见俊美到让人眩晕的父亲陷入沉思,以牧小朋友用他现在还不能理解但被大人称之为“同情”的表情瞅了一眼,认真地说:“爸爸,我们今晚一起睡!”
“……没问题,乔教授,明天我就可以把雕塑给您送过去……对,已经修复好了……不客气,再见。”收了电话,莫沾扭扭因劳累而酸痛的肩,绕着院廊散步。一边走,一边算着以牧到家的时间。
自从将小家伙送到幼儿园之后,身边没了时时跟随的小身影她真有点不习惯。不过想到四大长辈苦口婆心地说常规教育怎样系统怎样完善,虽然有点模式化但也不是没用,你们带着他四处乱跑又没办法教给他有用的知识这不是害他吗……总归就是:孩子应该受到系统性的常规教育。
在真理面前,他们低头了。
以牧的接送一直是又思负责。想到第一天小家伙推着他的小单车站在门口,以为他们会让他自己一个人踩去幼儿园的时候,她的胸口就莫名的涨涩,是欣喜,是愉悦,也有一些刺痛和难受。
她当时就红了眼睛。
他们的儿子呢,眨眼就四岁了,再眨两下眼,他是不是就长得和又思一模一样了呢?
那天的又思没说什么,让她留在车上,他抱了以牧进幼儿园。
坐在车里,她制造了一堆的纸巾垃圾。
回到家,又思抱着她坐了整整一天。他们静静地拥着,不必说什么,只让彼此的体温填补心口那抹因失落造成的空寂感。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她因以牧离开(只是上幼儿园啦)还没有平复的感情缺口在看到不知从地球哪个海沟里冒出来的妹斗时,呼地一下子塌陷掉,变成了无底深渊。
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偏偏就是……意难平。
她和又思都没什么争吵的经验,气到最后,除了不理他,她实在找不到其他有效方法。又思身上本就带有魔鬼元素,旁人很容易因为被感染而喜欢他,若是不怕他的冷脸,哈,恭喜,你修成正果了。妹斗对又思就有一种近乎魔鬼般的崇拜——狂热崇拜某人或某物——简称魔鬼崇拜。
不过这也不奇怪,年轻少女涉世不深,又思又属于那种有型有色的男人,在驱逐非人的过程中妹斗被又思所救,目睹了他天人般的烈火身姿,一颗心自然就轻轻飘飘落在了又思身上……她为什么要去理解妹斗?
摇摇头,她拉开后院侧门,抬眼就看到妹斗在五米之外的小树林里练拳脚,旁边是半人高的旅行包。见她出来,妹斗回头瞥了一眼,动作继续。
为什么她觉得拳风越来越犀利?
老实说,眼前的妹斗是个很漂亮又充满活力的少女,大概十**岁吧,及腰的长发辫成两条粗粗的大辫垂在肩上,绛红色运动衣,是她喜欢的颜色。不过每次看她把手劈在树杆上,她就觉得肉痛一次。
“那个……”不能总叫她妹斗吧。走出几步,她想了想,轻声问:“怎么称呼?”
妹斗早在她靠近的时候便停下动作,睁大眼睛盯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突然大叫:“哇!姐姐,你真是好……非主流哦,怎么称呼这种舌头打结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实在是太厉害了。”
她脸皮一跳。
“又思是不是喜欢你这种调调?好,偶也要向他喜欢的类型进化——”火焰燃烧在眼底,战斗力少女强气全开。
不必在意妹斗的话吧……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正常点,微笑,语调却夹了淡淡冰霜:“名字。”
妹斗将粗辫一甩,食指指在她鼻尖不远处,“你听好,我叫任腾腾,是你命中注定的情敌!莫沾,我今天就向你挑战!又思是我的!”
强气迸发,妹斗娘眼看就要豪迈三千里,冷不妨莫沾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扯,将她扯得撞倒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抬手,照着臀部就是一巴掌。
拍完,不等任腾腾反应过来,她用力推她站起来,捏着她的下巴,冷笑,“少在我面前卖萌卖肉卖杀必死。想雷我,过几年再来。”她在卡CO社混的时候,好歹也是个社长……挂名而已啦。
妹斗……是说任腾腾,被她出格的言行唬住,半天没反应过来。等臀部被袭的少女明白自己受到怎样的“羞辱”后,昂头尖叫:“啊啊啊啊啊——你打我?”小宇宙爆发。
侧院的门在小宇宙面前关上。
空荡荡的树林里,只有一人燃烧着她熊熊烈火的战斗强气。
“莫沾你别逃!胆小鬼!”任腾腾向侧门冲去,却总在五米的地方遇到无形的空气屏障而被弹开,“我一定会冲进他心里去的!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
叫嚣在院外响起。院内,莫沾盯着自己的掌心,哑然失笑。刚才的行径,她也太不成熟了,唉……
不过,心情好了很多。
虐待别人就能减少自己的心魔……这句话谁说的?真是至理名言。
第二天。
天蒙蒙亮,燕以牧小朋友踩着小单车跟在自家爸爸后面晨练。爸爸跑得很慢,可他还是要拼命踩拼命踩才能和爸爸并排。好在有一条很平的上山路,他和爸爸沿着路边跑,跑到上面的快乐疯人院后调头回家,时间正好可以吃早餐。
燕以牧小朋友今天的心情非常好,因为今天是休息日,不用去幼儿园忍受常规教育——他恨常规教育。
踩了一会儿单车,他听到后面传来打招呼的声音:“又思,早!”
嗯,是妹斗的声音。他忘了,妹斗总是借晨跑的时候和爸爸说话,陪他们跑一圈,到家后被拦在符界外面跳脚。
爸爸都不理她的,可她总是会说“你喜欢什么你讨厌什么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喜欢我我知道我慢了一点这么迟才遇到你可是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我很喜欢以牧真的我会很爱他很爱他像爱你一样”。有些话他听不懂,不过他有听到妹斗说爱以牧哦。嘻嘻,看在妹斗这么爱他的基础上,他就不到妈妈那里告她状了。
他慢慢地踩,慢慢地踩……
不要催啦,再催他,他就更恨常规教育了。
妹斗的声音其实也不难听,眼睛又大,对爸爸又死忠,好像也比妈妈能打,可是她没有妈妈香,没有妈妈漂亮,没有妈妈……嗯,总之就是比不上妈妈,虽然他很高兴她说“爱以牧”,不过要是拿妈妈和妹斗选,他还是选妈妈。
踩呀踩呀,他们终于踩回家门口了,妹斗进不来,在后面哭着大叫:“又思,你要怎样才肯喜欢我嘛!呜……坏蛋……坏蛋坏蛋坏蛋……”
他跳下单车,看到爸爸不耐烦地抿了抿嘴,转身走向妹斗,声音就像他吃雪糕之后哈出来的气,“我没把妖灭干净吗?”
妹斗摇头。
“你们差我出场费吗?”
妹斗继续摇头。
“那你来我家有何贵干?”
“我……”妹斗低下头,小小声说,“我喜欢你……”
爸爸有一下子没说话,他只能看到爸爸的后背。毛巾搭在爸爸脖子上,每次晨跑爸爸只出一点点汗,毛巾都给他擦汗擦嘴了。爸爸的头发很黑,又软,爸爸白皙的耳朵被软软的黑发盖去一半,若隐若现,爸爸的侧脸很漂亮,他发现除了干爹之外没人比爸爸漂亮。妈妈说他长大了会和爸爸一样,他很高兴。
就在他努力把单车推过台阶的时候,爸爸开口了,一个字——“滚!”
妹斗石化。嗑啦!嗑啦!裂成很多很多小块。
爸爸走回来,左手抱他,右手提起他的小单车,气都不喘地进屋。
门关上。
嗑啦!嗑啦!门外还是有这种声音,他想……妹斗肯定还在分裂。
午后。
小小的身体在床上翻来翻去,无法入睡。
秋天了,他不想睡午觉……反正妈妈给什么教授送雕像去,爸爸被五叔叔拉去前院,天方哥哥和瑶姬姐姐也不在,哈,他的自由时间。
小身影“咻”的一声直挺挺坐起来,快乐地跳下床,拖着小鞋子往外跑。
我要去后院捏泥人……燕家小朋友以牧抱着颜料跑到后院,刚放下一堆笔笔罐罐就听到墙外传来“嘭嘭嘭”的声音。他拉开门轻轻探出小脑袋,看到妹斗在用拳头敲树,嘭嘭嘭的声音就是这样发出来的。
他还是不要打扰妹斗吧……燕小朋友正要将头缩回去,任腾腾突然回头。视线相撞,燕小朋友一呆,忘了将头缩回去。
“以牧……”任腾腾扬起笑脸,“过来,快过来。和姐姐一起玩好不好?”
燕以牧摇头。
“那……姐姐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燕以牧继续摇头。
“你也不喜欢我吗……”任腾腾垂头丧气。
燕小朋友歪歪头,见她很难过很想哭的样子,便拉开门走出去。站在任腾腾前面,他昂头认真地问:“妹斗,你为什么要喜欢我爸爸?”
“……妹斗?”任腾腾嘴角抽筋,别开脸深呼吸,深呼吸,吸到满肺冷静了,她才扭回头,以轻轻柔柔地声音说:“我叫任腾腾,你可以叫我腾姐姐,好不好?”
“好。”燕小朋友毫不腼腆。
任腾腾拉过小板凳和他一起坐下,盯着漂亮的小脸蛋,脑海中闪过另一张相似的脸。燕以牧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想了想,掏出口袋里的糖,“给你。”
任腾腾盯着小手掌和掌心上的糖,仿佛被雷劈中,半天没反应。就在燕以牧以为她不喜欢吃糖要收回来时,她一把扑上去握住小手,哇哇大哭,“我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为什么他不喜欢我?为什么我们不能早点遇到?我好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啊……他不理我,我以后怎么办啊……”
四岁的燕以牧被她突然的情绪吓到,僵硬着小身子让她抱个满怀。等她哭够了,将脸伏在他的小肩膀上慢慢抽泣的时候,他弱弱地问:“你为什么喜欢我爸爸?”
任腾腾拥紧小身躯,轻喃:“为什么……我爱他……”静了一会儿,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是啊是啊……我爱他……爱他孱弱的身躯,爱他锐利倔强的眼神,爱他精致到骨子里的气质……”到最后,低喃都被她含在了舌尖。
有些话燕以牧听得不是很懂,迟疑了一小会儿,他慢吞吞抬起手,学着爸爸的样子轻轻抚拍任腾腾的背,奶声奶气地说:“爸爸爱的是妈妈,他不会爱你的。你为什么还要住在我家后面,这里一点也不好玩。”
任腾腾感受着小手一拍一抚带来的温暖,突然精神一振,“又思……我是说你爸爸,有没有特别喜欢什么的习惯?”
爱一个人,就要投其所好。
“妈妈。”燕以牧嘴里脆生生嘣出两个字。
一颗名为“沮丧”的子弹“咻”的射进任腾腾胸口……没关系,她继续振奋精神,“那又思有没有特别讨厌什么?慢慢想,仔细想。”
再接再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嗯……爸爸讨厌的东西……好像没有……”燕以牧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大叫:“啊,蔡叔叔。”
“蔡叔叔?”
“就是医院的蔡叔叔啊,他很喜欢妈妈,所以爸爸讨厌他。”蔡叔叔每次来都会打雷,爸爸让他识相闪边,然后他就撑着腰回去。天方哥哥说他是被雷劈到腰了。
任腾腾思量了片刻,捧起小脸,盯着漂亮的大眼睛,认真地问:“以牧,你爸爸有没有说过他在哪里遇到胆小鬼……就是你妈妈,他为什么会动心……就是喜欢你妈妈?有没有?”
打蛇打七寸,她一定要破坏他们……不是,是争取又思。
燕以牧想摇头,可是他的头被任腾腾捧住,动也动不了。他有点委屈,嘴角往下一撇,“我不知道……”
“再仔细想想,他们有没有提过……”
“不要!”燕以牧用力甩开任腾腾的手,嘟嘴跑得远远的,大声说:“爸爸才不会喜欢你!他喜欢的人是妈妈!爸爸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妈妈了,妈妈是爸爸的心肝,是爸爸的太阳月亮和星星,是爸爸的女神,是爸爸的Honey,是爸爸的猫咪……你……你快点回家嘛,晚上好冷的。”
说完,飞快溜进门,从门缝偷偷往外看。
他看到妹斗保持呆坐的姿势,没有动,一直一直。他的脖子都扭痛了妹斗还是没动,他抿抿小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转身去捏泥人。
任腾腾不知僵硬了多久,直到一只手轻轻拍上她的肩,她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
“你是谁?”她揉着麻痛的腿肌,瞪视突然出现在小树林的男人。男人不失俊美,但气质不足,比不上又思。
男人竖起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放在唇上,轻轻做个“嘘”的口形。向紧闭的后门瞥去一眼,男人微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刻意停了停,男人继而道:“我们可以各取所需。”
任腾腾白了他一眼,不打算搭理。她只是爱上一个有妇之夫,不代表她没智商。
“你想要燕又思。”男人并不介意她的冷漠,别有深意地一笑,“而我……想要莫沾。不如……我们合作。”
“……”
“得不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这种感觉……你懂。明明就在眼前,你拼命伸出手,却怎样也抓不住……那一点温暖……心口就像万蚁噬咬,它们一点一点吃光你的心脏,让你痛彻心扉,然后钻进你的骨头,咬烂你的骨髓,可你却依然魂萦梦牵……”捂着胸口的男人冲无尽的天空茫然一笑,午后的阳光落在俊美的脸上,双眼却仿佛冰冷的黑晶,没有温度。
蓦地,任腾腾心口一痛,戚戚焉。她脱口问道:“你是谁?”
“蔡凋。”
“是你。”她刚从以牧那里听过这个名字。
“是我。”蔡凋姿势不变,调子缓缓的,“与其得不到,不如毁灭……也许更好……”
任腾腾忽地睁大眼,心有所动,“与其得不到……不如毁灭……与其得不到……不如毁灭……”喃喃念着这两句,她的眼底有什么在改变。
蔡凋的视线不知何时从天空收回来,默默看着她,不再开口。在近乎催眠的低喃慢慢低下去之后,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
“得不到的,就毁灭吧!”任腾腾脸上浮现一缕诡异扭曲的微笑。
莫沾送完雕塑还未到家,接到任腾腾绑架以牧要胁的电话,立即心急火燎赶往她指定的城边废弃工厂。
以牧小小的身体被一团透明的胶质物包裹成一个圆卵形,被不知名的黏液粘在废弃的钢架上。莫沾焦急上前,掌心轻按胶体,感到柔软的液体弹性。她在胶卵表面画上符文,轻喝:“破!”
胶卵爆裂,黏稠的液体溅散开。她顾不得溅了满满一身,接住以牧查看他的呼吸。感到指间脉搏平稳,仿佛只是睡着,她暂时松了一口气。
身后有响动,她不及回头,冰寒的气体四面八方涌出来,将她和以牧包裹在一起。
也许不是气体……像……
水……在意识落进深渊的一刹那,她收紧双臂,将以牧牢牢护在怀里。
巨大的透明胶卵里,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拥在一起,仿佛沉睡。胶卵的表层类似海洋里的水母,随着气流的波动缓缓荡漾。卵内的胶液随着表皮的起伏微微动荡,像一只吟唱的摇篮,未给母子二人带来任何难受。
死寂的废弃厂房里,传来两道声音——
“你确定他会来?”是任腾腾。她站在光与影的交汇线上,身后一片黑暗。在那片黑暗里,仿佛有什么,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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