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刚到绮黎宫歇下不久,便又不得不回到成舒殿去。入了殿,苏妤垂首一福,道了句“陛下安”,便觉肩头一沉,子鱼已经稳稳地攀在了上面。
“……”伸手把子鱼拽下来搂在怀里,苏妤去了皇帝身边落座,轻言问道,“陛下有事找臣妾?”
“嗯。”皇帝将手上的奏折重重一扣,弄得苏妤心下一惊,听得皇帝说,“听说你早上没用膳。”
“……用了。”苏妤道。
“一碗面?”皇帝轻笑,“还是自己下厨做的?”
“嗯……”大致猜到了他接下来可能会说什么,苏妤一壁应着,一壁思索如何推了他的要求才好。
也不知皇帝安得什么心思,但凡听说她自己下了厨,之后就必要再传她来成舒殿再做一次。徐幽对此的解释是“陛下是想传娘娘来,故而寻个由头罢了”。苏妤怎么想都觉得解释不通,皇帝传嫔妃来见,哪里需要什么理由?下个旨便是了,又不是去广盛殿,日常起居的成舒殿有嫔妃来见岂不是正常得很?
贺兰子珩却是另一番心思。他传嫔妃来见的确不必找什么借口,对谁也不必解释,更不是怕朝臣找麻烦。非得寻个理由出来,是怕苏妤心里不舒服。和旁的嫔妃不一样,苏妤本是有些骨气的,更因为从前的事对他始终有几分怨气在——她不说、他不提,却不意味着他不知道。
是以他不想让苏妤有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错觉,每每让她来成舒殿,总是寻个合适事“央”她去做。譬如做一道菜、沏一盏茶,虽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到底让苏妤心中平静些。
若只是传来成舒殿“侍驾”,她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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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要求她自然也都是照办的,每次都做得认真。这回眉眼间却分明有犹豫,他还没开口提那要求,她便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贺兰子珩心觉好奇,直言问她:“怎么了?很麻烦?若是嫌累,便当朕没问过。”
“倒不是……”苏妤抬了抬眼,一笑坦然说,“麻烦倒不麻烦,不过那面没什么吃头。实话告诉陛下,那面是上次避暑时,沈大人护送臣妾回宫途中,偶尔在一小馆子吃到的。并不难做,吃着便大抵知道其中用了什么,今日突然想起来便试了一试。”
“如是不难,给朕做一碗可好?”皇帝笑问,俄而神色沉了两分,有些不忿道,“听说折枝都吃到了……”
“……”苏妤腹诽一句简直是碰上谁便嫉妒谁似的,从前是子鱼、目下是折枝。
可话说到这份上,她倒是不好再拒绝。总之实话告诉了他,她做出来他不喜欢便不怪她了。
起身一福,苏妤便往小厨房去了。
不管那面好不好吃,端上来后,贺兰子珩可以再让她在成舒殿留一下午了。顺水推舟,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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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后不久,有宦官入殿禀道:“禁军都尉府沈大人求见,正在广盛殿外候着。”
贺兰子珩想了一想,还得等苏妤的面呢,遂一笑道:“传来成舒殿。”
沈晔入殿一揖:“陛下安。”
“坐。”皇帝吩咐得随意,沈晔依言去侧席坐了,禀道:“陛下,臣刚接了煜都那边的急报。”
煜都?
皇帝微一挑眉:“如何?”
沈晔斟酌片刻,欠身沉然道:“臣冒昧问一句,陛下除却让禁军都尉府暗查苏家,可还安排旁人去查了么?”
“旁人?”皇帝一怔,不明其意,“没有,这样的事有你禁军都尉府便够了,何须再派别人?”顿了一顿问他,“怎么了?”
沈晔一缓气,不知是叹息还是松了口气,道:“前去查办此事的官员回话说,似还有人也在查苏家的事。两方不经意间有过些许接触,故而多留了个心。”沉了一沉,沈晔也更加疑惑了,“如若不是陛下的人……还有谁要查苏家?”
皇帝眉头浅蹙,睇着他反问:“你觉得呢?”
沈晔思忖片刻,将头一个猜测脱口而出:“太上太皇?”
贺兰子珩免不了无奈地横他一眼。诚然,此事传出去之初,太上太皇便让霍临桓和齐眉大长公主来给他提了个醒。但那事便分明是有人故意透给了太上太皇,太上太皇才得以知道。
如今若说太上太皇径自也查了起来……
皇帝淡看着沈晔:“你信么?”
“……”沈晔默了一默,也觉得不可能。一来太上太皇早已不理朝政,查苏家无半分用处;二来他即便要查,又怎可能不知会皇帝一声?
静默许久,沈晔刚要再开口,却被皇帝示意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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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妤正拎裙进来,身后的宫女替她托着那檀木托盘。抬眼向殿里一瞧,苏妤莞尔福了一福:“沈大人。”
“昭仪娘娘。”沈晔回以一揖。苏妤便眉眼不抬地从他身边径直行了过去,到御座前,从那宫娥手中的托盘上端起了那瓷碗搁在皇帝面前的案上。
皇帝与沈晔便不再继续说方才的事情了,皇帝随口笑说:“沈晔,昭仪今日做的东西,还和你有些关系。”
“……”沈晔想了一想,也如同毫无其他要事般笑问,“阳春面?”
皇帝笑看向苏妤,苏妤颌首回道:“臣妾……也不知叫什么。”
算上自己晨间做的,她总共也就吃过两回,还没问过叫什么。
“说是回宫的路上吃的。”皇帝向沈晔道,沈晔笑说:“那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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