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洁当日清晨先趁着丈夫当差急匆匆去了舒家,原本想要寻家中顶梁柱兴益说话,岂料接待的管事娘子却说他也一大早去了宫里当值,夜里也不会回来。
恰好此时奚氏听闻闺女回家,赶来花厅会面,她当即快走两步拉住了生母的手,惶惶然的差点往地上滑。
“莫急莫急,有话好好说。”奚氏伸手想要轻抚女儿的肩背,便顺手摘去了她戴着的碍事帷帽。
抬眼一看,赫然可见其右眼圈上有一团乌青,哪怕脸上涂了厚厚的柔白玉簪粉也没法将之完全掩盖。
“这,这是?毛郎子弄的?”奚氏看后吓了一大跳,她虽早就知道这女婿性子暴虐,却没想到他竟已发展至冲女儿脸上动拳头。
“上个月他喝醉了非要敦伦,儿不许他就动了手,不慎弄掉了肚子里还没成型的孩儿……前日才出小月子,却又拌嘴动手。儿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想要,想要跟他和离!”妍洁半眯双眼扑簌落泪,抑不住满心与忧愁,抱住母亲大哭了一场。
和离?若是想要回娘家住一宿,这应当没关系,可打算和离却不是一个姨娘能做主的。奚氏顿时流露出为难神色,试探着问道:“段郎子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妍洁讥讽似的一抬嘴角,似哭似笑的抽着鼻翼哽咽道,“他自然是不许啊。”
若非实在说不通又起了争执,怎会被他一拳打到眼圈上来?
“和离了也好。你陪嫁虽不多,可过紧巴些倒也能囫囵过日子。何况,如今你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还能再寻一处更妥帖的人家。”奚氏见女儿说得坚决,日子又确实难熬,不由盘算起得失来。
若是忽略妍洁那铁青泛黄的脸色与憔悴神情,她觉得自己闺女容貌秀丽身材高挑,还有个袭爵的弟弟,这等女子说给小官宦人家或富商做续弦绝对能行。
何况,当初妍洁因李氏与兴盛作孽,又被妍冰戳穿这才遭了无妄之灾,因而出嫁时李氏与舒弘阳心一软给了不少嫁妆,若和离那些私房都该由女方带走。
在蜀地有铺面有庄子,就算是立了女户一辈子不嫁,只要朝中有靠山,日子肯定能过下去。
妍洁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不想再继续受罪也不想陪着毛坤铭担风险。孩子没了正好无牵无挂,心一横就孤身逃脱毛家的看守,直接跑回了娘家,可偏偏此时家中兄弟不在。
奚氏顺着话头叹了一声道:“这事儿须得五郎君去与毛郎子商议,咱们可没法自己拿主意。”
“儿怕那人晚上无事了来接,兴益不在怎么躲得了?”妍洁苦着脸也是一声长叹……身为女子闺中从父出嫁从夫,总是身不由己,真苦。
“要不,去五娘子家避避?”奚氏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出了这个主意。
那荣少卿正得了圣人青睐炙手可热呐,没谁想去得罪。何况,当初在郎主葬礼上就能看出来,他当真是个下手狠的,不像毛郎子就窝里横,两人一旦对上会退一步的绝对是后者。
妍洁自然也是想去,可惜她当初在白云寺支使婢女扔了那物事去妍冰房前,将这妹妹得罪狠了,自那之后两人关系一直淡着,从未有私下往来。
如今想要去她家避风头,妍洁着实开不了口,就怕去了都会被拒之门外。
“你且坐着,我去找六娘子说说。”奚氏护女心切,再也顾不得颜面,匆匆就去到内院寻妍清,不顾婢女阻拦闯入厢房见了她就噗通跪下叩头。
妍清方才起梳洗,正捏着青黛笔描峨眉,被奚氏这动静吓得手一抖,眉尾差点飞入额发中。
还没等她发火,就听奚氏哭诉四姐遇恶夫家暴,落了胎还浑身是伤,想要和离却唯恐双生弟妹不支持……
“六娘子求您行行好,帮帮四娘吧!若是您去见五娘子她一定会接待。”奚氏心知妍清有一阵和兴益兄妹闹得很僵,可她当初毕竟年幼,即便做了什么也并未被狠狠记恨,由她领着妍洁去荣家想必不会被拒绝。
待嫁中的妍清听了这话,又想起自己同样也得罪过兄姐,物伤其类心有戚戚焉,终究还是点了头。
“让四姐梳洗一下,好好歇歇,我这儿再收拾点东西,晚些再过去。”妍清叹息一声终究点了头。
她甚至还为妍洁盘算着,去晚一点才好顺势等吃晚饭,顺便见到荣少卿再赖着不走。
午后,妍清命人取来一锦盒,其中是早就备好的送给一双外甥的各式礼物,随即套了车与妍洁一同出去,没递帖子就直接敲了段大将军府的侧门,求见妍冰。
彼时,妍冰刚午睡起,正斜坐边轻轻摇晃着拨浪鼓,逗弄两位咿咿呀呀挥舞双手的小宝宝。
听闻妍清求见,她不假思索便点了头。心想满月时没请客,这妹妹最近懂事了许多,想必是补礼物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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