荜达见这老头子说得动情,眼中似有泪花,心想这个人倒还算诚恳!便又安抚道:“你不要激动!我们现在在这阳山县是同舟共济!目前的形势非常困难,我们亟须打开局面,你是我们中间最熟悉本地情况的人了,所以这上面还要你多多协助。”
彭寿安拭了拭了眼脸,道:“若说要学生再出谋划策,学生恕难从命。不过只要是阳山本地之人之事,学生只要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什么差事要差遣学生,学生亦当尽心竭力。”
罗奕铭暗骂这老家伙“滑头”,荜达却不以为意。问道:“既如此,我想了解下本县有力的缙绅大户的情况――名声要正派。”
“这个容易。”彭寿安见不要自己献计献策,心定了一多半,至于县里的情况,他在这里当了几年县官,和缙绅大户们堪称“鱼水关系”,再熟悉不过。
他略一思索,道:“本县缙绅中的头号人物,便是欧阳熙了。”
欧阳家世居阳山,祖上亦曾出仕为官,科名几代绵延不绝,在阳山俨然是世家大族。到了欧阳熙这一代,他本人并无科名,算是一介布衣,但是他儿子欧阳达又是天启年间的举人,因此欧阳家在本地颇有号召力。
“他家在县里名声如何?”
“欧阳老爷平日里急公好义,为县里效劳良多。就说这韩公读书台吧,便是欧阳老爷发起重修的……”
荜达点点头,她知道欧阳熙就是干训班上元老们经常提到的“乡贤”。当然,元老们提及这个词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玩味的鄙夷态度。在元老内部,如何看待乡贤也是首长们经常争论的焦点――这种争论有时候会直接带到课堂上。不过,总体上,元老院对乡贤们是排斥和不信任的。
“他急公好义,总不见得就是修了读书台吧?”
“这是大事,若说修桥补路,救济灾民之类的小事,欧阳老爷亦做过不少。”彭寿安在阳山为官,和欧阳家相处甚欢,许多难办的公事都是得了他家的帮助才算是了解的。自然他也投桃报李,对欧阳熙家多方“照顾”。
“他家在哪里?”
“欧阳家原在城里就有宅子,闹瑶乱的时候他们举家迁到乡下的寨子里去了”
“他家有团勇么?大约有多少人?”
彭寿安有些吃不准这女人的意思了,不免有些慌乱,道:“大约……不过……二三百人罢……”
荜达见他忽然言语支吾,有些奇怪,再转念一想完全明白了。她正色道:“彭老爷!我问你他家的情况,就是因为你说他家‘急公好义’,是‘正直本份’的良善人家。我也不用瞒你,我们现在在阳山的情况很危险,须得寻找本地有力大户的支持。此事事关重大,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莫要隐瞒亦不要夸大。”
彭寿安连连点头,心想这女子倒也有些见识!若是首长不派来援军,就他们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阳山的局面,若能取得欧阳熙这些人的支持,的确不失为一条好计策。
但是类似的想法他当初也曾经向王初一谈过,王初一虽然很赞同他的看法,但是却并没有采纳。彭寿安一度很是不解――时间久了他才明白:元老院对乡贤一贯是不太感冒的。
想不到王初一不敢做得事情,这女子居然敢做!彭寿安在敬佩之余,也不由得对阳山的局面暗暗惊心:局面莫非已经坏到了元老院“不择手段”的地步了么?
他定了定神,道:“他家乡勇倒亦不算多,不过百人。不过他家中子弟众多,又有许多长工佃户。若遇到危急之事,顷刻便能武装起半千之数。”
“人还真不少。”荜达又问道:“这欧阳家可有什么有民怨的事情?”
彭寿安一听,赶紧打起精神。元老院十分看重民间口碑,其中关节重大。他略一思量,斟酌着字句道:“学生才时说了,欧阳家素来急公好义,家风严谨,大的民怨是没有的。不过他家是大族,人丁兴旺,族中子弟有三四百丁,良莠不齐在所难免。况且这等大族在地方上行事亦难免强横,请县长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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