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闹大,为首的黄禀坤自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首恶必办胁从不究,哪朝哪代对付百姓闹事都是这么处置的。黄家自此之后就是澳洲人的眼中钉了,就算不马上收拾他们,黄家在县里完蛋的日子也指日可待了。
再说了:黄家和澳洲人之间有血仇。陈明刚觉得,澳洲人多半不会对此泰然处之的。
周七捂着红肿的脸狼狈的从茶馆里出来,一路上的人不由得瞠目结舌,还有人在指指点点,顿时颜面扫地,但是他一点也不敢发作,只好先回自己的下处,打了盆冷水好好的擦洗了一番,发觉自己的嘴唇都麻了。
“下手这么狠!他娘的!”周七愤愤的骂道。心里满怀怨恨。此刻他想立刻就去找苟布里,说自己愿意出来当这个“户书”,听候澳洲人的差遣。
但是他们毕竟是二十年的师徒。周七倒不是对陈明刚有什么感情,只是长期在师父的淫威之下,早就被吓破了胆子,现在要他立刻下决心背叛师父,着实是有点害怕。思来想去很久也没拿定主意。
外面却是已经满城风雨,随着陈明刚的指令,粮差们再次出动口称“澳洲人不满意”要粮户们再多拿报更多的土地和耗米,原本已经谈好了条件的粮户们陷入了极大的恐慌和愤怒中,到张有福家诉苦的人顿时激增,连张有福都被吓了一跳:怎么一下去变得群情汹汹了。赶紧安抚一下大家,马上去找初雨汇报去了。
刘大霖家更是闹翻了天。亲戚朋友纷纷跑来哭诉,诉说粮差们的蛮横无理――他们什么时候遭到过这样的草民的待遇;粗鄙下贱的差役直入中堂,翘脚而谈。一有言语不对的,立刻拍打桌子破口大骂的。
“这日子过不了,你可得为我们想想办法啊。”亲戚朋友们纷纷来哀告。
“我们这样的门第,什么时候受过如此的羞辱啊!”一个刘大霖的远方族叔哭诉道,其实他不过是个乡下小财主罢了。自从刘大霖的爹当官之后,就“抖”起来了,也算县里有点身份的人,被几个粮差如此羞辱,立刻来找这个族侄来求救兵了。
刘大霖无可奈何,只好好言相劝,一边赶紧找黄禀坤,要他尽快把禀贴的事情办好了,自己好去求见澳洲人。
黄禀坤的工作也顺利了许多,原本有些觉得没必要再生事的粮户们,现在也主动要求参加联名上禀贴的了――这样出尔反尔,也太欺负人了!
陈明刚从手下人那里知道黄禀坤等人上蹿下跳十分起劲,心里暗笑:你就等着澳洲人来收拾吧。
双方的这番举动自然全部都落入了领导小组的眼中,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有点让大伙始料未及。也让他们见识到了临高县里错综复杂的种种关系和人情百态。
不过,总得来说事件的发展还是朝向他们预期的方向。只是陈明刚在农村乱来的消息,让领导小组里有人沉不住气了。
“我们好不容易和大户,还有知识分子搞好了关系,被陈明刚这么一搞,会不会眼中受损?是不是适当的警告一下,要他们适可而止。”
“不必。”邬德看着从各方面送来的报告,“大乱之后才有大治。陈明刚闹得越凶越好。闹得越凶,收拾胥吏才有足够的理由;其次也把大户们的精力消耗消耗,这样下一步我们自己搞丈田的时候他们就没精力再来折腾了。”
“万一闹出人命来怎么办?”
“杀人偿命么!”邬德平静的说,“不管是谁杀谁,死掉的不外乎胥吏、大户还是读书人,无关紧要。”
“靠,你这是挑动群众斗群众啊。高,实在是高!”
“我们要搞社会改革,不把本县的这伙实力人物好好折腾折腾,怎么能推行的下去?”邬德说,“一场变乱之后自然人心思定,只要有利于安定团结的,做什么都不会太大的阻力了。”
“没想到我们的计划里还套着计划,阿德你藏私货啊。”
“没有的事!”邬德矢口否认,“计划就是原先的计划。走到现在这步,多少有些机缘巧合,也是人心使然。”他说,“我们利用陈明刚的一点算计,陈明刚知道的很清楚。他何尝也不是在利用我们。他只是算错了二点,一是我们掌握有超越时代的科技和管理水平,不需要他那套视为瑰宝旧体制。第二,他不清楚我们的野心是在社会体制改革,而非简单的聚敛。这实在怨不得他,因为他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识。”他吁了口气,“这大概就是时代差异的带给我们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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