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魔修,宋靖仇的履历无疑是清白而合格的;身负家仇,叛出师门,天赋异禀,虽说没有杀人如麻,总之落在他手上的却也没放走一个。
顾小月虽没见过,却也不见得不了解,她这位前师弟——性子可不怎么好;说得好听便是爱憎分明,说得不好些,就是有仇必报,可谓令我负天下人,不可令天下人负我。
顾小月敢吗?她不敢。
但凡生活富足、家庭温馨的小姑娘即便偶尔有那么些野心,总归还是比不上那些个被生活磨砺出来的狠角色们;事到临头,顾小月怂了。
怂掉的结果便是在顾小月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宋靖仇喜形于色,许家长老拉长了老脸,许慈一脸不可置信,倘若不是顾及自己还是个男儿身,恐怕当场哭出来都有可能。
“唉呀呀!”许家长老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终究自持身份,只沉沉的说了句:“顾家侄女自己可要考虑好,你爹爹可知道?”
“不劳前辈挂心,”宋靖仇此刻似乎极为满足,连眼角都眯了上去,配合这张幻化出来的小白脸,瞧着居然有那么丝贱贱的味道;“晚辈自然定当近日内便与小月成亲。”
顾小月瞠目结舌,不是应该先去求个亲什么的,然后下个聘礼?说真的,她可还没把握顾老爹会幻化出什么嘴脸来对付她这个不孝女呢,倘若她爹爹不肯,那该——多好啊……
凌霄阁的大典将在三日后举行,近日诸被邀请的门派也相继到了;被借出去的鲛人站在凌霄阁门外,换了特制的仙衣礼服,配合着那张异常美艳的面孔,顾小月远远瞧见过几次,倒也觉得果真给人长面子。
承天门自然也派人来贺,在典礼前一日到达;因清楚顾家与承天门之间的恩怨情仇,凌霄阁的弟子倒也将承天门门人安排在远离顾小月所在之处的院子外。
可偏巧那院子已然住了两三户人家,都是其他门派世家的子弟;承天门此次来人不少,颇有些第一次下山历练的弟子跟随,于是,那么小个两进两出的院子居然不够住了。
英云揉了揉这几日早就忙昏了的脑袋,不好意思的拱手向承天门领队的清风道:“着实不好意思,小道这便再去安排安排。”
所谓安排,不过是去瞧瞧别的院落还有空闲的房间没,英云吩咐底下的师弟们四处去查看了一会,最终报上来是——许家所居院中还有三间空屋,顾家所居院中还有五间……
英云愣了愣,最终耸了耸肩,吩咐道:“带承天门的师兄们去许家所在院子,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他凌霄阁几百年来最大的庆典,要是来贺嘉宾们在他家打起来了,可如何使得?
事实上这话绝对是英云多想了,顾小月这日清晨便知道承天门弟子也到了的消息,仔细打探一番,发现宋靖仇并不在院内,便蹑手蹑脚的跑去找清风叙旧去了。
顾小月这人虽然时常晕乎了点,偶尔还挺怂,但小情小义却总还不忘的;即便如今自家与承天门关系不怎么样,但却不影响自己与熟识“师兄”们的叙旧不是吗?
清风也是这般想的,他见顾小月从侧面钻出,果真立马欣喜起来,招手便让她快点过来;一旁认识顾小月的弟子都或是热络,或是淡然的打了招呼,即便是不认识的也会点头致意。
“你这丫头,一走便是几年,连封信都不写回来;”清风一边抱怨,一边开始收拾凉亭里的石桌石椅,摆上些糕点瓜果后居然还掏出一壶酒来;“莫不是,早就忘记我们了?”
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两仪之势尚且如此,这些个一心向道的修士们又何尝看不透?即便是顾家脱离了承天门,却并不表示两家从此便不往来,便中间有些龌蹉,也不过是某人对某人的,与大多数人无关。
一旁原本朝顾小月热络打招呼的师兄弟们也凑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道:“是啊,小月必然是忘记咱们了;”“小月果真是个没良心的,没你在山下了,便是偷溜下山都没人接应了;”“小月可曾想过咱们?埋在山脚的猴儿酒都是你走时全启走的吧?居然一坛都不帮咱们留!”
狐朋狗友便是如此了,顾小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大家可好?我可没曾忘记你们了,这不就来了么?”她摊手道:“如今咱们间隔得远,所以不便往来而已,这可不是我的错。”
一个在中州之西,一个在东洲以东,着实差得远了。
“借口罢了,”清风摆出个难得的鬼脸,往顾小月面前摆了三只大碗,拿起一旁的大酒壶全都一一斟满,这才慢慢道:“甭想要这烂借口糊弄咱们,罚三晚酒,喝不喝?”
“喝!”顾小月豪气干云,她酒品虽不好却不代表没量,站起身来端起碗便咕咕咕的灌进了肚子里,临了放下碗还大赞一声:“好酒!——嗝~”面上红晕瞬起,歪歪的倒在了凉亭旁的柱子上,只有两只眼睛还咕噜噜的转着。
“哈哈哈哈——”周围笑声四起,看热闹似的众人笑道:“果真还是这般——”“经不住激——”“酒量又差——”
“去去去——”顾小月胡乱挥手,试图坐直身子道:“咱家这叫豪爽!”
“你这叫死性不改——”清风嘴角含笑,“也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顾小月熏红着脸颊斜靠在那,听得清风这话居然抽了抽,接着竟然抽泣了起来,啼哭道:“真是受罪……受罪死了!!!”
清风面上一愣,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顾小月用食指指着自己,愣愣道:“我……我要成亲了……”说罢,居然抱住亭子间柱子嘤嘤哭了起来。
众人:“……”
清风使了个眼色,一旁围坐着的同门中的一个女修倾身过去,靠近顾小月;清风朝她使了个眼神,那女修忍住笑意,轻声细语问道:“小月,怎么了?嫁人不是好事吗?”
顾小月泪眼朦胧,大声申诉道:“可我还小呢!!!”
“切——”一旁等着爆大料的众人皆都失望极了,均抿嘴表示,此女必然是在矫情呢~。更何况,小什么小?便是凡间女子,她这般年岁的时候孩子都该满地跑了。
到底还是女子心细,那女修想了想,又俯身问道:“那小月为何不满?是那男子不好?”
顾小月想了想,嘟嘴道:“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天赋又高,人又长都不错。
“那便是待你不怎样?”女修又问。
待她?那简直是好得没话说啦……顾小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没有……”
“那小月还有何不满呢?”
“我并非不满,只是……”顾小月呐呐的想不出个原因来,醉眼迷离的瞄了一眼众人,突然想到:“他……他不是个好人呢……”还弑杀过同门师兄弟来着。
“噢……”一旁看戏的清风轻笑道:“原来顾小月却是个好人呢~”
“我自然是个好人!”顾小月赫然站起身来,“只可惜……”只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一干人见也爆不出什么猛料,顾小月又在那摇头晃尾的,心中长叹不已;与顾小月搭话那女修只好总结道:“好啦,小月,咱们全都知晓了,到你成婚时自然会被上贺礼啦……”
“礼物自然是要的,还要厚厚的、好大一份!”顾小月拿手比划着,“可是……”她想想那要与她成亲人的身份,突又颓唐道:“那个……你们还是别送了。”说罢颓下肩来,心中抑郁不止。左顾右盼一番后,岔开话题道:“怎么,就来了你们这些人么?”似乎人数颇少了些。
“自然不是,”清风笑道:“咱们都留在这,重阳峰的却都去了其他的院落,这边屋子太少,住不下的。”
从清风口中得知,重阳真人自从代掌掌门位后,峰山门人便日益嚣张起来;顾小月与重阳峰打过几次交道,自然知道那重阳真人并不善御下,色厉内荏、只是一昧偏袒护短,这也是极不自信之表现,生怕别人看轻了他峰门人去了。
谁知,越是这样,处境反而越不好;承天门如今只遗三峰,紫阳真人闭关不出,门人也皆性子冷淡,谁得帐也不卖;黎阳峰乃是掌门真人门下,从来被清风管教得妥妥贴贴,生怕门下弟子仗着掌门威风逞强,坏了自家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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