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虽不肯叫金折桂走了她的老路,但事已至此,心知迟早要成全了金折桂、玉破禅,于是一边依旧叫玉破禅在厨房里干活,一边又劝金将晚:“虽然不是木已成舟,但瞅见他们成全成对的人多了去了,更何况玉家老将军都答应了……不如老爷就答应了吧,免得魁星为难。”
金将晚看沈氏这么容易就服软了,就道:“魁星跟其他女子不一样,她既然是要跟男儿一样做大事,哪里能怕人家几句闲话。就算颂儿不行,再挑个其他厚道的人也比那姓玉的小子强。”
“老爷到底是看不上破八,还是不肯叫自己的一番心血白费?”沈氏一阵见血地道。
金将晚果然不甘心起来,兴许是年纪当真大了一些,不由地急红了眼睛,“那臭丫头,该做淑女的时候,她一门心思要去习武;我看开了,不忍她为了能出塞,在姓玉的小子跟前低三下四,就处处为她奔波造势,恨不得叫所有人知道她就是个女中巾帼,留在后院就是暴殄天物!可那臭丫头如今又非要跟着姓玉的小子。”一片良苦用心,到头来没人能够体谅,内中心酸,也只有他自己能够明白。
“……我瞧着破八很不错,能屈能伸,待折桂也不错,何不成全了他?你不肯答应,莫非是怕破八跟你一样,后头移情别恋?”沈氏再次戳中金将晚的软肋。
金将晚张口结舌,最后叹道:“到底是你明白我。我是宁肯魁星如今埋怨我,也要叫她嫁个一辈子能被我握在手心里的女婿。那破八看着听话懂事,实际上乖张得很,你瞧瞧他干的事,哪一样不是一意孤行做下的?”往日里看着沈氏受苦,碍于金老夫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眼,可如今轮到自己女儿头上,哪里还能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氏这么贤良的儿媳妇都能被金老夫人拿着私相授受的把柄拿捏一辈子,更何况金折桂那样的性子,到了玉家,哪里能跟玉家长辈们相安无事?
“一意孤行还不好吗?至少不愚孝。”
金将晚道:“别说了,明儿个我带着魁星去军营,她是个好管闲事的人,瞧见军营里一大队人都听她的,她一准忘了玉家小子。”看沈氏还要再说,又接二连三地打断她,待沈氏躺下睡了,就在床外坐了坐,待要入睡,就听丫鬟道:“老爷,玉少爷给您熬了药,老爷要不要喝一喝?”
金将晚听到“玉少爷”三字就来气,气道:“我又没病,要喝什么药?”
“就是早先严少爷送的补药。”丫鬟听金将晚语气不善,立时后悔接下这替玉破禅传话的差事。
“……拿进来吧。”金将晚稍稍犹豫后道,看丫鬟端着一碗乌黑的汤进来,皱着眉头吹了吹,然后一口气喝尽,将碗递给丫头,看沈氏背着身子睡,就有意把身子贴过去,将手向沈氏胸口摸去,“阿意……”
沈氏伸手把金将晚的手拿开,回头道:“丢不丢人,竟然叫女婿来煮那药。”事后她也瞧过严颂送的是什么药,是以连着两天看见严颂就不自在。
“什么女婿,哪里来的女婿?”金将晚又压在沈氏身上,只觉得一团火烧在胸口,摸了摸沈氏的脸,嘀咕道:“要是再来一个小蟾宫……”
沈氏伸手把金将晚推开,冷笑道:“没听稳婆说我年纪大了?再来一个,我这老命就彻底断送了。”拉扯着被子将自己盖住。
“那吃药……”
“叫丫头瞧见,我还活不活了?我这年纪的人,论理都该当婆婆了。”沈氏叹道。
金将晚听沈氏这么说,也不敢动弹了,只能将火气忍住。第二日天上开始下雨,原本说好带着金折桂去军营的事,也只能作罢。连着几日晚上,玉破禅一直给金将晚熬药,金将晚好不容易跟沈氏算是“和好如初”,且又有金折桂在,也不敢喝药后去寻其他女人泻火,因此心里气玉破禅多事,待到第七天,他还来送药,立时对替他送药的丫鬟破口大骂:“若是那姓玉的再送药,我就把你卖了。叫姓玉的少离着厨房远一点,不然,我就把厨房里的人全部撵出去。”
那丫鬟遭了池鱼之殃,赶紧去跟玉破禅回话。
玉破禅见自己好心送药,反而得了一通臭骂,又看金折桂被沈氏、金将晚时时锁在身边,他想见她也不成,立时又苦恼起来,拉着严颂一起思量对策。
玉入禅见玉破禅宁肯跟严颂商议,也不跟他合计,心里颇有些失落,为挽回跟玉破禅的兄弟之情,就道:“八哥也别自责,兴许是将军的身子连喝了补药都不管用,所以他才恼羞成怒呢?”
玉破禅摇头道:“这不可能,我打听过,这几年金将军没生过病也没受过伤。”所以显然金将晚的身子是好的。
“可是夫人身子不好呀,听说夫人生小星星的时候年纪有些大,生得有些艰难。”严颂道。
玉入禅忽地击掌道:“是了,早先小前辈就不喜欢金将军纳妾。金将军多少有些忌惮他们姐弟,定是怕被小前辈知道他一把年纪好色地去找小姑娘,再加上金婶子怕再有孕,不肯跟金将军……是以,金将军看见了八哥的药,才恼羞成怒。”
玉破禅心想他把金家的情况跟其他人家不同的事忘了,其他人家的女儿是不敢管父亲房里事的,金折桂护着沈氏,是一定要管的,为今之计,是要想法子,既遂了金将晚的心思,又能叫沈氏无后顾之忧,思量再三,当即出了金家。
玉破禅一去几日不回,金将晚正好找到了话劝说金折桂,“魁星,你到底年幼,只觉得玉破八好看,就以为他是良人。实际上,那种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最靠不住,不过受了我几句教训,就忍不住又自己一个人走了,这样的人,哪里靠得住?”
沈氏原本看玉破禅坚持去厨房,心里还颇为感动,此时见他再一次自己拿着包袱走了,不禁也气道:“这样的人,好没担当。他这么走,算是什么意思?”好容易她心思松动了,玉破禅却放弃了。
金折桂抱着小星星,看小星星几天学会一个字,如今已经会喊哥哥、姐姐了,听沈氏、金将晚一起讨伐玉破禅,心里也疑惑玉破禅哪里去了,虽疑惑,却不信他是自己个逃了,“父亲、母亲,稍安勿躁,他一准会回来。”
沈氏冷笑道:“前头几日他那么殷勤,厨房里的媳妇、婆子都看在眼里,如今他走了,等着吧,一准有人等着看你笑话呢。”看金折桂自顾自地哄着小星星,把他们两口子的话当做耳边风,先气急,随后想起当初沈老夫人也这般苦口婆心地劝她,不由地怅惘起来,撵走金折桂,也不肯见金将晚,独自在房中给沈老夫人、沈老尚书写了家书,将家书压在书下,听窗外雨声潺潺,叹息连连后,又看金将晚进来,就道:“我又开始后悔了。”
金将晚道:“我从没后悔过。”
“苦是我受的,你有什么要后悔的?”沈氏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老态龙钟了,不住地反复回忆着青春年少时沈老夫人劝说她的话,半天自己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
“阿意?”金将晚喊了两声,看沈氏不理他,坐在床边,才伸手去拉扯沈氏,就挨了一巴掌,看沈氏失魂落魄,就知她又想当初执意嫁他的事了,一时有气也撒不出来,又听丫鬟说玉破禅回来了,立时气喋喋地去寻叫沈氏这般难受的玉破禅去。撑着伞穿过巷子去了客房,进去就看玉破禅浑身湿漉漉的,冷笑道:“怎么又回来了?”
玉破禅落汤鸡一样,看金将晚来,就道:“小婿急岳父之所急,特地去寻了样东西给岳父。”说罢,将自己一路护着的匣子送上。
金将晚冷笑连连,伸手将匣子推到地上,“既然你不怕淋雨,就赶紧回京去你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跟前尽孝吧。”
玉破禅好脾气地捡起匣子,然后把匣子打开给金将晚看。
金将晚见匣子里放着几个干瘪瘪的薄薄皮囊,先狐疑,随后接过去看,一头雾水地看着玉破禅,待以为又是虎鞭一类的药,拿起来仔细瞧瞧,见竟是个薄薄的皮口袋一样的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时间他就醒悟到这东西的用处,“这是……”
“猪尿泡。”玉破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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