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超出常规的事,普通人总会有莫名的恐惧。
栗小堂是个普通人,最起码和蹲过大狱的乔三旺,警察出身的平国栋相比,肯定是普通而又普通的人,那怕是个有钱人。余罪进去的时候,笼里的栗老板吃惊地看着他,紧张地站起来了,旁边席地而睡的,不知道于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被滞留在派出所的小痞子,顺势踹了他一脚,骂了一句,翻了个身又呼呼大睡上了。
栗老板可不敢发飚了,抖索地几步跑到铁笼子边,扶着钢筋,使劲地咽着喉咙,两眼直凸地看着余罪,半天憋了一句:“你……是来救我的?”
穷怕窘,富怕死,那是一点都没错啊,对于千金之躯,坐不垂堂的栗老板,这个腌攒之地恐怕他做梦也不会有来过的经历,余罪瞥眼看看桌子上趴着、椅子上躺着警员,给了个说话不方便的眼神,然后叫着拿钥匙的警员,那警员瞌睡得有点迷糊,随手给了他,余罪开了门,把老头领出来,示意着,进了用了审讯的小隔间,关上门。老栗早紧张地不行了,直道着:“小余啊,你得救我出去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糊里糊里涂就给抓来了,东西手机都给扣了,到现在也不让和家里联系,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聚众赌博倒真不是罪名,但分和谁赌了。乔三旺是秘密抓捕,同抓的人自然得扣着。
“我说栗老,你闲着没事,跟我赌什么?这事闹得,可麻烦了。”余罪坐下来,给老栗发烟,老栗不抽,又倒了杯水,这可需要,栗总一口气把温水喝完,又倒一杯,三杯灌下去这口气才缓过来,惊魂未定的道:“我也不知道怎么闹得,这是把那位爷惹了?”
赌博在公安眼里根本不算个事,可要因为这个出了事,那就是有其他关联的事了,老栗虽然吓着了,可没吓糊涂。稍一清醒,他看着余罪,一想想刚才大摇大摆出入这里的样子,他愕然道着:“这……不会是……是……”
“你觉得我有那么大本事吗?告诉你,是橙色年华出事了,抓捕乔三旺,把你们捎带上了。”余罪直接道,这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哦哟,老栗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如丧考妣,知道自己遭了池鱼之殃,拍了若于下大腿发愁地道着:“这这……我就不来,老平非拉上我凑数……这可好了,沾一身事,还不知道得怎么宰我呢……哎哟我这倒霉催的…哎,余警官,你认识这儿的管事的吗?想法子给咱说说情。罚俩钱让我出去得了。”
坐地罚款,交钱走人,已经成为嫖赌嫌疑人处理的通例,余罪笑了笑道着:“这个不难……栗老板,我想问你个事。”
“您说……您说……”栗小堂这当会儿,对余罪恭敬之极了。
“就是上次砸车,谁背后给你出馊主意。”余罪直接了当地问上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次是我糊涂,哎这事咱们不是揭过了,提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多没意思……别当那事当回事,改天去我公司,收回了二手车有品相不错的,看上那辆了,直接开走。”栗老板大方了。
尼马大方就给了二手车?余罪有点哭笑不得,看来自己的级别太低,还够不着让人家送你新车,他笑了笑道着:“别介,您也不必装着奉承我,我也不想假装尊敬你……咱们真要谈不来,我可得把您送回笼子里了。”
呃,老栗吓了一跳,没想到余罪这么绝情不过也是,根本没什么交情嘛,他思忖了片刻,看着余罪笃定、自信,而且很硬朗的表情,他叹了口气道着:“老平出的主意,结果没把你整住,反而把许黑脸引出来了,我是商人,那头我也不敢惹呀,只能打掉门牙自己往肚子里咽了……小余,我真不是有意针对你。”
“我相信。”余罪道着,表情缓和了,又问着:“可我就奇怪了,我和平国栋素不相识,他怎么就一直针对我呢?”
“你真不知道?”栗小堂皱着眉头问。
“真不知道。”余罪道。
“那你没忘了贾原青吧?”栗小堂问。
余罪表情一凛,往事历历回首,一下子让他觉得腹部的伤处在痛,贾家兄弟是他心里的一块隐伤,可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问着:“难道平国栋和贾家兄弟?”
“贾原青和平国栋是同学加同乡,而且原来贾原青在郊区当过镇长,平国栋就是贾镇长给带出来的,后来平国栋才调到公安上,他当分局长,贾原青没少给他使力气,两人是铁关系,贾原青出事后,他可不止一回对你恨得牙痒痒。”栗小堂道,这老家伙现在煽风点火的样子,说不出的猥琐,一转眼,把自己摘得于于净净。
余罪抚了抚下巴,却是没料到这其中还有这么深的缘由,一个人仇恨能埋藏多久,还真是不敢逆料,那一次他做得虽然痛快淋漓,可并不是光明磊落,最起码作为警察,不可能问心无愧。
可又能如何?当程序的正义无法达到结果的正义,不管是程序还是结果,必须要有一方或者全部进入歧途。
比如这些人,你用合适合法的程序,恐怕连话都懒得跟你说。
“是这样啊。”
余罪慢慢地点燃了一支烟,透过烟雾缭绕,看着猥琐地期待着的栗老板那张老脸,他转了话题道着:“栗老板,你是聪明人,既然聪明我就不绕弯子,这个案子是总队负责,恰巧我在其中,我现在有马上放你走的权力……也有把你牵涉到乔三旺一案中的能力,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咝,老栗惊得脸上一阵抽搐,不太相信地盯着余罪,不过他又马上想到了,这些人远离省境在深港办案的那事,说不定还真有那本事。
犹豫间,余罪不多说了,起身道着:“信不过我,那你自己找门路吧。”
“等等,信信,我信。”栗小堂不迭地道着,等余罪回身坐下来,也直接了当地道着:“你开价吧。”
看来这老家伙知道的事不少,否则不会这么急于抽身。余罪做了一个直观的判断,真就是个赌博的事,恐怕他根本不会在乎,余罪想了想道:“我对你的车,和你的钱都没兴趣……很简单,给我点消息,让我把平国栋钉死。”
又是咝声,栗小堂倒吸凉气,紧张地看着余罪,他刚想摇头否认,不过意外地是他觉得那种否认太过无力,因为在这位小警如隼的眼光中,他有一种无处躲藏的感觉,就像被一个高明的对手窥到了底牌一样,不管亮不亮,都是输的下场。
“我知道你有顾虑,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看清形势,省厅既然已经决定对乔三旺动手,那不可避免地要扯出一些内幕来,我知道内幕很深,不过可惜的是,平国栋这位分局长,职位有点低了,还到不了不敢动他的位置……你想清楚,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站在什么地方。”余罪轻声说着,拿着平板,给栗小堂播放着查抄视频。
这个严格地讲也是一种非正义的程序,诱供?余罪无从定义,不过他知道,除了这种方式,你无法镇慑到这些在利益上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
可也正因为这些利益联系,让他们不得不考虑轻重缓急,在自保和保人之间的取舍,似乎并不难选择。
良久,栗小堂叹了口气,声如蚊蚋,告诉了余罪几句话………
坐立不安的不仅仅是栗小堂一个人,一直被关在所长办,焦急地等着消息的秦建功副局长也是如此,他一遍一遍地在窗口巡梭,等着那位收钱的警察回来放他,可院子里静悄悄的、四无人声,寂静得像鬼地,越等不着,越让他心焦。
他在想是不是搞错,想来想去觉得不会,时间是他选的、地点是他选的,他提要求把收钱的人打欠条,对方也满口答应,就这些事曝光,也能拿欠条自圆其说。当然,没人查自然他也没准备要回来,只希望这些钱能填住这些人的胃口。至于钱,他也想好出处了,大不了就是家里人四处筹借的。
作为领导,走一步,看三步是必须滴,之所以敢冒这个险,是因为他看出来了对方的贪婪,以他混迹宦海几十年的眼力,什么人什么得性他自问还是能看个**不离十的。那人闪烁的眼光、猥琐的表情、恬不知耻的索贿,对他来说太熟悉了。和那些见识过的警察是一个模子。
错是肯定不会错,在秦局看来,权力就是**,越大的权力就意味着越大的**,现在这些穷得得瑟的警察握住了权力,要真能秉公执法,那才让他觉得不可思异呢。
可为什么钱都收到了,还没来人涅?
他咂吧着嘴,那颗悬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来,有点担心中途变故,有点担心同伴乱咬,更有点担心万一乔三旺兜不住,把更多的糗事曝出来,那对他来说可就更麻烦了。
急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急了多长时间,在听到门声响时,他颓然长舒了一口气,站在窗边看看,还是那警察一个人,这颗心算是放肚子里了。
“诶,同志,您……您怎么才来。”秦局长好不幽怨地道。
“你一桌麻将好几个人呢,得一个一个处理不是。”余罪道着,请人坐下,伸着手,秦局知趣地把卡片机交给了余罪,余罪装好,抿了几下嘴,每次都像说什么,可又咽回去了,秦局可吃不住劲了,直问着:“同志,怎么还不放我呀?”
“哦,这个不急……大半夜,出去不安全,那个秦局,这个钱……”余罪道着。
“我借给你朋友的。”秦局长马上道。
“哎对,借的……这个金额。”余罪两眼期艾地看着秦局长。
“你……嫌少了?”秦局长一下洞悉余罪表情的涵义了。
“诶哟喂,领导真英明,这都看出来了。”余罪不好意思地道。
秦建功苦得呀,吧唧一拍自己额头,气得浑身发抖了,五十万,还嫌少了
“你你不要太过份了啊。”秦建功气急败坏,好歹拿出点领导的官威来了。
“这个真不赖我。”余罪严肃地道。
“那赖我了?”秦局火了。
“是啊,我本来就准备少拿点,您给钱这么利索,又让我托人……哎呀,这种事见者有份,人家一打欠条,完了,要拿一半……搞来搞去,大头让别人拿走了……那个秦局,要不……这个价格……”余罪谄媚地笑着,讨好地问着,那是一个“求再给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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