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油灯忽然跳出了花来,这本是喜兆,但是洪四庠的银眉却飘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满意。他苍老的右手稳定地用筷子挟起一粒油炸的花生米,没有太大的动作,缓缓咽下嘴里的花生米糊,品了品齿间果香,又端起杯酒饮了,才站了起来。
“很多年了,这个宫里没有人再来逛逛。”洪公公眼里有些混浊,略感无神地望着窗外低声说道,手指却轻轻一弹。
院门是开着的。
如同两道劲弓一般,洪公公手上的这双筷子被强大精深的真气一激,嗤嗤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瞬间击碎了面前的窗户,直射门外阴暗的角落里,五竹的面门!
筷上带风而刺,声势惊人,如果挨着实的,只怕中筷之人会像被两把强弓射中一般。这位洪公公轻描淡写的一弹指,竟然有如此神力,实是恐怖。
不知为何,今日五竹的反应动作,却似乎比在平时要慢了少许,一个转身不及,竟是被这筷子撕破了右肩的衣裳。
嗤!筷子斜斜插在泥地之中,筷尾微动。
院外,洪老太监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褐色衣衫的来客,眉头微微一抖,对方的头脸全部被包在头罩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容貌。
“您是谁。”洪老太监满脸堆着笑,看上去就像是个卑微的仆人,但很明显,他比表面上显现出来的要可怕许多。
五竹今夜穿的褐色衣裳是全新的,所以感觉有些怪异。他依足了范闲的计划,头平抬着,似乎是在“注视”着对方,然后嘶声说道:“抱歉,误会。”
“误会?难道是迷路?”洪老太监笑的更开心了,“迷路能迷到皇宫里来的,阁下是第一人,五天前,你应该就来过一次,我一直在等你,我很好奇你是谁,我想,除了那几位老朋友外,应该别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五竹强行在自己的声音里加了一份惶急,只是他不擅于掩饰自己情绪,所以反而显得有些假:“受家国之拘,不得已而入,不方便以真实面目行礼,望前辈见谅。”
洪老太监皱了起眉头,不再眉开眼笑,对方自认晚辈,那不外乎就是那几个老怪物的徒弟一辈,看对方身手,至少也是九品中的超强水准,才可能潜入皇宫后只被自己发现。只是对方的嗓音很明显是刻意扭曲喉部肌肉改变了的,所以也无法从口音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这里是皇宫啊,孩子。”洪老太监叹了口气,“难道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说完这话,他右手一张,整个人的身体却在地面之上滑行起来,倏乎间来到五竹的身前,枯瘦的手便向五竹的脸上印去。
……
……
五竹藏在黑布下脸毫无表情,但知道对方对自己的能力判断错误,眼下正是一个杀了对方的大好机会——杀还是不杀?对于往日的五竹来说不是问题,但今天夜里却是一个问题。
他的大脑计算的极快,马上算出,就算此时杀死对方,大概自己也会付出些代价,最关键的是,可能会惊动宫中别的侍卫,从而给范闲接下来的行动造成很大的麻烦。
所以他撤步、屈膝、抬肘。
肘下是一柄非常普通的精钢剑,剑芒反肘而上,直刺洪老太监的手腕,计算的分毫不差,更关键是其上所蕴含着的茫然剑意,竟让剑尖所指之人,瞬间有些失了分寸。
但洪老太监本非常人,阴阴一笑,尖声叱道:“顾左?”话语中略有诧异,手下却是丝毫不慢,左手自袖中如苍龙疾出,拍向五竹胸口,这一掌挟风而至,掌力雄浑,已是世间最顶尖的手段。
五竹再撤一步,直膝,横肘。
肘间青剑横在身前,如同自刎一般,却恰好护住前胸,妙到毫巅地挡住了洪老太监的这一记枯掌。
“顾前?”洪老太监的声音愈发地尖了起来,收掌而回,从腰部向上,整个人的身体开始抖了起来,看上去十分怪异,一声闷哼之后,这位老公公将几十年的真气修为,化作无数道气流,往前喷出,想要缚住五竹。
五竹却是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冷冷地再撤两步,这两步看似简单,但在这样绝顶高手的对阵之中,如闲庭信步一般,恰好避过丝丝劲气袭之虞,只是身体一晃,显然受到了洪公公数十年真气气机干扰,略显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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