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男女大防不可不忌,章脩颐便给陶老太太请到外间吃茶。陶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又差得很,本是不便待客的,可章脩颐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身份又极尊贵,怎么想也要她亲自出屋候客才算周到。
陶老太太含笑看着章脩颐点头:“章大人莫怪,我身子弱您也是知道的,有时候笨嘴拙舌地脑筋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我便把我孙儿叫来同你聊聊。你们年轻人能聊的话也多。你那救命的恩德,我老婆子一向记得!”
章脩颐回礼道:“郡主谬赞,举手之劳尔。”
陶老太太颔首示意陶理轩和章脩颐聊聊。
陶理轩的神思还在留内室里,他只匆匆一瞥瞧见意姐儿半张苍白羸弱的小脸,心便疼得不行,哪儿有心思和章脩颐多话。奈何陶老太太视线太灼热,他不得不正襟危坐,冲着章脩颐点点头:“此番多些士衡兄出手相救,舍妹和……意姐儿方能平安归来。”说罢对着章脩颐拱手一礼。
章脩颐受了他的礼,勾唇笑道:“救你妹妹是我分外事,阿萌却是我分内事,不必为此谢我。”
陶理轩怔了下,俊眉微挑道:“何谓分内之事?”阿萌?难不成意姐儿和他有亲缘?
章脩颐淡淡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陶理轩:“……”他该说什么?“幸会幸会,我觊觎你未婚妻好久了”?还是“原来她是你未婚妻,哈哈哈。”他什么也不想说。
陶老太太早知道意姐儿定了亲,只没有细问长公主,此番才知同意姐儿定亲的是眼前这位玄衣黑发的贵公子,这身份家世倒也算相配的。
陶老太太冲他点头道:“意姐儿是个好的,她能嫁你也是她的福分。我虽不曾亲眼瞧她长大,可却知道她的身世……多有几分坎坷,也那她当心肝疼呢,你往后也要好生待她。”
章脩颐淡色的薄唇勾出一个温和的弧度,轻轻颔首:“自然。”
一边坐着的陶理轩只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他这两日一直心有不甘,他只觉得自己除了家世甚么也不差的,容貌、才华、金钱,他都有了。他的许多钱财甚至连祖母和他的父母都无从得知,那都是他这几年背着他们偷偷置办的。
意姐儿或许还没定亲,那他便还有机会。他盘算着,靠祖母和意姐儿外祖母的关系亲缘,他有六成把握能说动祖母把意姐儿许给他。他会好好疼她,不然她受丁点儿委屈。为了她,他甚至还愿意出仕,只要能娶到她,只要……能娶到她,不然让他怎么甘心?
可他现在才发觉自己真是可笑!意姐儿根本不需要他,她要嫁的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了高高在上立于云端,而他便是再努力地往上爬始终有所不及罢了!他的执念多可笑啊!真真是可笑又可悲!从见她的第一眼起,她就注定和他没关系!他也不明白自己,明明房里人也有两三个,甚至在外头也曾养过一个外室,明明以为自己早就阅尽风尘心如止水了,怎么还会为一个小姑娘魔怔!是了,意姐儿和那些女子怎么能相提并论?那些女人给她提鞋都不配!
章脩颐漫不经心地喝着茶,连眉峰也不扫旁人一下,他不关心这位陶二少爷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多少也能看出点他的心思。不过是个路人,无甚好在意的。
陶老太太:“……”她本是想借此机会叫章脩颐认识一下陶理轩,将来以章脩颐的身份地位,说不定便能帮大忙的,怎么现下气氛有点怪?
陶老太太忙出声打圆场,指着孙子:“哎!你个小年轻怎么和七八十的老头子似的,倒还没我这老婆子和士衡说得上话!”
陶理轩:“……”随便吧,反正意姐儿不是他的。
章脩颐含笑:“……”随便吧,没兴趣和路人说话。
陶老太太:“……”想我纵横后院几十载,沉浮多年长盛不衰,现下这场面竟然冷得能掉冰棱子?她简直不敢相信?!
几人话还没说几句,里间银宝便撩了帘子,对三人一礼道:“姐儿醒了,咱们老太太许章大人进来一见。”
陶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忙在心里念了几声佛号。
长公主将将给意姐儿喂了半只山药茯苓包子,意姐儿嫌味道淡淡涩涩的古怪,别过头再不肯用了。长公主只好无奈地端了药来,看着她喝下才放心。
章脩颐掀了帘子进来时,长公主正给意姐儿擦嘴角的药渍。
意姐儿见了他,脸刷地就通红通红的,拉了长公主的袖口软软道:“外祖母,我困啦,要睡一会子。”一想到自己在他面前出丑就羞得无地自容了,都不敢拿正眼瞧他。
什么怪毛病?意姐儿心里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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