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荷是在深夜接到这个消息的,电话是——慕岚打来的。
“父亲出事了。”
怎么可能?她不久前才刚刚见过他。那时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他和她仍旧很有距离,他看她时,从来都是一张冰冷严肃的脸。
“发生了什么?”慕荷握着电话,心跳不受控制的在加快,她讨厌他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仍然牵挂他。
“好像是因为钱的问题被调查了。”慕岚的声音透过电话听起来有些飘渺。挂了电话,那一整夜,慕荷都没有合眼,她坐在书桌前,上网搜索关于慕正昇的消息。
并不能搜到关于他这次事件的报道,慕荷愣愣的看着电脑屏幕,犹豫了好长时间,然后订了一张回国的机票,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向教授请假,接着回来准备行李,出发去机场……
她像是个机器人一般做完了一切的程序,直到计程车把她载到慕宅时,她才好像真的有了实感。
慕荷进门的时候看到爷爷和奶奶坐在沙发里,李沁贤则跪在地上,泪流不止,慕岚蹲在她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奶奶看到慕荷,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走近才看到李沁贤脸上的妆早已花了,黑色的泪水汩汩向下。
李沁贤看到慕荷,哭得更甚,她忽然上来抱住她的腿:“慕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可能害正昇!”
慕荷蹲下身,松开她紧紧抓住她的手,音调里听不出起伏:“你把话说清楚。”
带着哭腔,李沁贤说的断断续续,可是慕荷却听明白了。
受.贿……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慕正昇身上?他身居要位,再加上爷爷的资历,他对这些事向来小心,这次……
“是我,我不该收那箱东西,可是那人明明说的是吃的,我……我……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我对不起正昇……”
“好了,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慕爷爷呵斥道。
李沁贤呜咽着,强忍着不再哭出声。
“妈,起来吧,这样身子受不了。”慕岚在一旁小声劝道。
李沁贤不为所动,慕岚看着慕荷,眼光里带着少有的请求。
慕荷稳了稳情绪,努力消化这些消息,然后她伸手,托起李沁贤的胳膊,语气冷冷,听不出关心,但是却让李沁贤愣住了。
“起来,现在不是你跪的时候。”
慕荷说话的语气和慕正昇一样,就如多年前,他拒绝她的告白时,那相同的语气和神情,绝情而又让她无法反驳。
颤抖的站起来,慕荷看了慕岚一眼,示意她把李沁贤送进屋去。
“慕荷……你爸爸……”李沁贤话没说完,便被慕荷打断。
“回你的房间,这种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慕岚陪着母亲上楼的时候,看到慕荷一脸平静的注视着她们母女,好像这个在家里,她们是多余的一般。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慕奶奶上来拉过慕荷的手。
“慕慕,刚下飞机,饿不饿?”她声音里有着明显的颤抖和沙哑,显然是之前哭过了。
“奶奶,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年迈的老人没有说话,而坐在沙发里的爷爷点了支烟,白雾缭绕中,经年累月留下的皱纹和白丝起起伏伏。
“人被带走了,说是会好好调查。你父亲虽然看着严厉,但是为人正直,这次的事明显就是有人在陷害他。”慕奶奶说话的声音很低,生怕是惊扰到什么。
“我告诉他要处处小心,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我出手帮他,他的这个污点要怎么洗掉?他想要走得更远哪还有机会?”慕爷爷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慕荷沉默了好久,屋子里静得仿佛能听到屋外树叶飒飒的声音。
“我相信他是清白的。”她拿起外套,人向外走,“我出去一下,你们不要担心。”
“慕荷?”奶奶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得叫出了声。
慕荷站在门边,微微笑,似透着太阳的温度,“奶奶,他是我的父亲,血脉相承,我要尽力找出陷害他的人。我们慕家的人岂能任人欺负?”
慕荷去找的是洛涵。
听了她所讲的事情的原委,洛涵最后说了一句:“慕荷,你知道不知道关于你后母的事?”
她一顿,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不清楚。”
洛涵示意她坐下,事情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他递给她一叠厚厚的文件,语气听上去云淡风轻。
“这是姜永恩这六年来为了你调查的,恐怕那个叫李沁贤的女人和你母亲去世,你父亲出事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六年?姜永恩为了她?
心底里忽然浮现出他曾经问她为什么要逃避,原来,他早就开始怀疑并且想要帮助她……
思绪混乱的空档,洛涵补充了一句。
“慕荷,六年前,姜永恩曾经约过你见面,但是,那天你没有去,而他在大雨里整整站了一夜,然后住了院。”
慕荷的脑子猛地一震!六年前?她爽约?
她向来说话算话。只有一件事……
“那天——你母亲遭遇了车祸。”洛涵看着慕荷目光好似投向了远方,白皙的手指摩挲着那资料的边角,极慢极慢。
“姜永恩因为当时你没有出现,意志消沉了好一阵,直到他去了美国,那种低迷的情绪也没有消失。可是后来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说他不能放弃。他知道了你没能赴约的原因,他根本没有办法放弃。然后,那家伙像疯了一样,从医学院逃到计算机学院……”
洛涵的话慕荷已经听不到,她的脑子都是那句话:【他知道了你没能赴约的原因,他根本没有办法放弃……】
他为了她付出了多少,她到底欠了他多少,倏然间,心塞如潮涌。
“姜永恩拜托我查你母亲去世的那个交通案件,实际上——”他顿了顿,“那不是一场普通的交通案件,也多亏他学了计算机,那个肇事者在出事前一直用电子邮件和一个人沟通。”洛涵指着那厚厚的一叠资料,“里面有他们的谈话内容。而那个一直没透露姓名的人其实就是李沁贤。”
心瞬间被揪了起来。
慕荷不可置信的看着洛涵,他轻轻点头,“而事实是,李沁贤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站在她背后的人,有能力帮李沁贤伪造你所谓亲姐姐的亲子鉴定。”
“什么!”
“而这份亲子鉴定瞒过了所有人,包括你父亲;也是这份亲子鉴定让你父亲抗起了他的责任。”洛涵的声音犹如魔咒:“我想你并不够了解你父亲。李沁贤大学时代就喜欢你父亲,可是你父亲对你母亲一往情深。只不过,在你父亲认识你母亲之前,李沁贤就开始追求你父亲。”
“可是,他如果没有做过那种事,怎么会被骗李秋意是他女儿!”
“所以才说,你不够了解你父亲。”洛涵喝了口水。“谁都有可能喝醉,谁又能真的清醒的记得自己喝醉时做过什么。而调查这些不仅需要耐心,也需要时间,金钱,和长久的坚持不懈。”
洛涵说这些只是想慕荷知道,姜永恩那个看着总是不靠谱的家伙,为了她,这么多年,从未停歇过脚步。而这些,都仅仅是为了一个连回答都未曾给过他的她。
慕荷静静听着洛涵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洛涵家出来,她一个人走在漫长的回家的路上。
夜晚太凉,凉得心有千斤重。
所有的对话结束时,洛涵指着资料上的一行字,目光沉沉。
那句话是:靠!他妈的xxx,等我找到足够的证据!把慕荷曾经受过的全都还给你!
他们都是何等聪明的人,而因为这场阴谋,她却一直误会那个威严的父亲——多年。
他对她的态度——她现在终于想明白了。那是一种保护,她为什么那么傻,一向只注意到他的话,他的表情,却从不去看他的眼睛。
他看她时的眼睛,是不是里面常常会映照出母亲的影子?
慕岚安慰母亲睡着后,一个人回了房间,打了一个电话。
“现在人已经被开始调查了,你让我帮忙做的我也已经做了,那我们什么时候……”
慕岚的话没有说完,便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你不后悔?那可是你父亲。”
慕岚忽然笑了:“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身份。”
“哦?”
慕岚收敛笑容,继续:“你给我的所谓的假的亲子鉴定其实是真的,对吧。”
“真聪明,不愧是慕家的人。呵,我似乎不应该说你是慕家的人。”
“我一直想不通,慕正昇明明不知道我和他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对我的态度也同样是不冷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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