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终于轮到万映红出场。
&nb一道白光闪过,万映红睁开了眼睛。
&nb陆蔓君推推李恬恬,“鬼要来了。”
&nb李恬恬扭头,大怒:“你不要说话!”眼光又往银幕看去,紧张地捂着脸,“完了,被鬼上身了!明知道自己不会就不要乱招鬼,好了!鬼上身了!这下怎么办!”
&nb陆蔓君在边上看她急得团团转,比女主角还紧张,快笑死了。她发现这一部电影拍出来,画面比以往要精致得多,配乐大多选了古典旋律。很有一点三十年代醉生梦死的感觉。
&nb银幕里,重现往昔。
&nb金陵酒家门前,三三两两人力车陆续停下。
&nb屋内,满满坐了一大桌。咿咿呀呀几声,素手拨弦,拉二胡,勾琵琶。一身火红色旗袍在桌子间,举杯笑,绕指柔,莲步挪去。腰肢摆似杨柳,这柔声似有还无,荡呀荡到人心里去。
&nb席间,热热闹闹,声色缠绵,人人吹捧。
&nb这是她的盛世。
&nb一瞬间,画面切换至一九六五年后,万映红跪在地上,两手抖得不成样子。
&nb看李恬恬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陆蔓君想逗她玩,便压低了眉,眼神一敛,手指缓缓伸向她,拖长调子低喊:“李—恬—恬。”
&nb整个戏院里黑暗一片,借着银幕一点反光,李恬恬看清了陆蔓君的脸,银幕上的鬼魅近在咫尺!她吓破了胆,心慌意乱,“啊!”一声猛地往后退。
&nb陆蔓君没想到她会这么怕,忙捂住她嘴巴:“嘘——”
&nb李恬恬直往后躲。
&nb刘信小声说:“为什么吓她啊!”一手把李恬恬拉了过去,抱了下她的肩膀,摸头安慰她。老半天又冒出一句:“真的该减肥了,胖得快抱不住了。好了,别怕了。”
&nb李恬恬哆嗦了老半天,才吐出一句:“没在怕!是陆蔓君吓我!”声音都在抖。
&nb刘信:“我知道了,不过你的手松开一点,抓得我手好疼。”
&nb总算安抚好了李恬恬,继续看电影。李恬恬虽然很害怕,还要继续看。她一边看一边骂:“这个万盈盈,笨得跟猪一样,很明显是被鬼上身了啊!”
&nb演到万盈盈驱赶女鬼失败,李恬恬十分生气,“还说驱魔后代,连个鬼都打不赢!真没用!”
&nb演到万映红屡次帮助女主死里逃生,又救了一些人,李恬恬又感叹说:“唉,其实这个鬼也不是太坏。”
&nb演到万盈盈跟鬼学唱歌,学得不伦不类,大家又哄堂大笑。
&nb夜里烛光闪烁,照映出一个人影。而另一个透明魂魄是没有影子的。
&nb万盈盈说:“你那时真是厉害呀,很有名吧!”
&nb万映红对着镜子画眉,细钩挑眉,一点朱唇。听到这话,她顿了手,笑着又低头去,想起往昔种种,笑着笑着,那舌底就尝出了一点苦味:“再厉害,又怎样呢?让你去,你便要去。让你走,你就不能留。”
&nb李恬恬叹气:“好可怜啊!”
&nb戏院里又何止李恬恬一个人叹气。马老师和数学老师这些,年纪到了,也就看得懂,都在悄悄擦眼泪。
&nb看到这一段,陆蔓君就想起那时自己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假装对面命真有个魂魄似的。这一幕足足演了四十多次,光是那一个笑容就练了不知道多久。事实上,银幕上这一幕比她想象中要唯美得多,她心里很是感慨。
&nb看着看着,陆蔓君自己也沉浸在剧情里,几乎忘了自己是要研究演戏方法上的缺点。
&nb万映红终于发现自己当年的死因,她世上仅剩的一个亲人。她亲哥烂赌成瘾,借钱不遂便来偷钱,打翻了蜡烛台子,烧着了窗帘。野火蔓延,她就这样死去。
&nb三十年了,万映红心绪万千。推开这一道木门,听见吱呀一声,她望见垂死老人躺在床上,呢喃喊着。
&nb“救我,救我……钱都给你……都给你……”
&nb万映红走近了他,感觉心脏揪成了一团。“哥。”她说话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为什么……你不救我……为什么……”
&nb老人勉强睁开眼,眯着看了她半天:“你是谁……”许久瞳孔蓦然睁大:“是你……是不是你?”
&nb“是。”她泣不成声。
&nb“报应啊……报应!”他说了几句,喘不上气来了:“我……我是被鬼迷了心窍……你……你别怪哥。”老人撑着一口气,说完最后这一句,瞳孔直直睁着,终于,手垂了下来。
&nb到底是鬼迷了心窍,还是贪欲迷了心窍。穷尽一生追求金钱财富,最后两手空空,什么也带不走。
&nb镜头照出那一张老人的脸,痛苦得扭曲,随后画面转到一个木匣子,看去像是三十年代流行的花式,一只凤凰绕在上面。锁头已经生锈。
&nb万盈盈上前,一手挑开,里面是满满的钱。
&nb演到万映红牺牲自己,保护万盈盈。“下次捉鬼,先看看是好鬼,还是坏鬼。鬼,也是分好坏的。”万映红在纸上写,“记得买茶叶,小五每次都不记得,记得洗袜子,买符千万不要贪便宜。”
&nb戏院里传来低低的抽噎声。
&nb魂魄如一缕青烟消失,除了那一张纸,仿佛从没出现过。
&nb万盈盈捏着那一张纸,看了又看,直到眼前一片白雾,一股热气直冲眼眶。她抬眼,望着这房间,第一次深深感觉到万映红真的走了。那只成日咿咿呀呀,说她这个不好,那个不对的女鬼,走了。
&nb隔壁房间在拉二胡。万盈盈听着听着,突然就想起了女鬼教她的歌。
&nb伴着那哀愁绵延的音乐,她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轻声唱:“飞花天,目渐乱,辗转客路有几千——”
&nb戏院里,大家都哭了,李恬恬更是嚎啕大哭,纸巾都用完了,开始拿刘信的袖子擦。
&nb从戏院出来时,大家眼眶都泛红,李恬恬恼道:“同学聚会,为什么要看这么伤感的电影!”
&nb陆蔓君笑说:“我错了我错了。拍的时候真没想到结局这么煽情。”
&nb许静说:“这电影真的太好看了,比《孤女》还好看!说不定这次又能拿一次影后。”
&nb陶江说:“我没心思看电影,我一直在想,陆蔓君是不是真的被鬼上身了,看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他转身给大家看:“你看,真出汗了。”
&nb一群人都笑了。
&nb邵氏这边,杨伟正在帮陆蔓君争取角色,“六叔,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陆蔓君的票房号召力确实不错吧!她听话,戏路宽,也没长残。拿了影后,一部比一部红,也一直进步,是个好苗子。”
&nb马上要谈的是一部期待已久的联合大制作,由邵氏、新联、台湾新马等七八家中外影视公司联合发行,资源共享。以陆蔓君目前的咖位,在这大制作里演个重要女配角不成问题。但要争女主角,就有点难度。她虽然拿了奖,人气和实力作品也有了,但说到底,在这圈里资历浅,比不过李丽华、陈宝心等一大批资深一线艺人,更别提年纪是个硬伤。所以杨伟有点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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