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淮着人就近包了个酒楼住下,傍晚时接到回帖,说广信王备了酒菜给他接风,邀他一叙。
孟君淮看着帖子轻笑:“接风?这又不是他的封地,轮的着他来给本王接风。”
他便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再回帖说这地方他熟得很,接风就不必了,改日一叙即可。半个时辰后,再度接到广信王的帖,道不必改日,能今日一叙最好。
孟君淮拿捏着其中情绪,觉出广信王比他更急于见这一面。
他便道:“那就邀他来这酒楼。跟他说这是个好地方,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这封帖子很快递到了广信王手上,广信王年近半百了,经年累月的领兵生涯让他生得壮实彪悍。结果帖子一瞧,广信王就嗤笑出来,问手下:“这逸郡王今年多大岁数?”
手下掐指一算:“逸郡王行六,现下……二十四五吧。”
“年纪轻轻的,口气倒不小。尽‘地主之谊’?倒好像这是他的封地似的。”广信王手上将帖子一合,信手丢到案上,心里头却有点意味难言起来。
他早已听说皇上昏聩,还道底下这些皇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现下看来,真才实学怎么样尚不知道,但该有的气势和分寸倒还都是有的。
这里确实不是逸郡王的封地,但现在天下都姓孟,他这个异姓藩王到了这里,碰上了孟姓的龙子凤孙,可不是该那边尽地主之谊么?
广信王便也没再在去处上多做计较,着人备了马,直奔孟君淮在帖中所提的酒楼而去。
华灯初上,酒楼中的宴席已备好。在广信王走进大门时,孟君淮拱手迎上前去:“广信王,许久不见。”
“那是,我上回见你时,你还没到皇上的腰呢!”广信王仍是从话中压了他一头,孟君淮未显愠色,又笑了笑:“是啊,在下一年年的长到现下这般,却不曾在过年时在太和殿见过广信王。”
言外之意,是指广信王过年都不入宫觐见,大不敬。
广信王稍稍一滞,有笑起来:“唉,岁数渐长,身子不济了。封地又在边关,胡人虎视眈眈的,我哪儿敢走啊!”
这就算在这一回合里认了下风,孟君淮和煦一笑,二人落座。
酒过三巡,孟君淮睇着广信王道:“胡人虎视眈眈,您怎么现下得空到这江南来了?是有事要进京?”
“唉,是啊。”广信王做苦恼状一拍桌子,“您是不知道,近来这胡人备了新兵器换了新战马,打起来愈加凶猛了。我啊,想进京求皇上增加些军饷,咱也招招兵,免得真打起来吃亏不是?”
广信王边说还便向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一副很忠心的样子。
孟君淮的酒盅凑在口边,深吸了一口酒气,而后浅啜了一口便放下,他笑道:“是,未雨绸缪,这道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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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谢玉引正强定心神等着孟君淮回来。
他为安全起见让人把船开到河上时她并未多想什么,直到她去船舱外透气,见外面、及前后两艘船上的护卫人数似乎都无明显减少,才赶忙叫了赵成瑞来问:“王爷没带护卫去吗?”
赵成瑞躬身答说:“带了。不过王爷说怕您出事,就让带了五十人。”
“五十人怎么够?!”她惊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过去,定了定神,又道,“赶紧再派人去,起码再拨二百过去。广信王是多大来头你们也知道,王爷这么吩咐你们也不知道劝?!”
赵成瑞躬着身,没敢提王爷威胁说要把杨公公扔下去喂鱼的事,只赔笑说:“娘子息怒,这……这咱再派人过去,也不知去哪儿找王爷啊?总不能把各处酒楼都搜一遍。阵仗那么大,或许反让广信王不安。”
玉引便没了法子,只能按下一口气静等着。她思量着,如若天明时孟君淮仍不回来,她就只好下令搜查全城了。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她眼看着天色一分分地全黑,眼看着星光一点比一点璀璨,眼看着月色逐渐分明。她的心跳随着这天色变化愈渐加快,只觉时间过得十分漫长,自以为肯定过了大半夜了,叫来珊瑚一问,其实也才刚过一个多时辰。
“着人去城里问问吧。若打听到他在哪儿,还是加派护军过去。”玉引锁着眉道。
她不住地劝自己应是不会出事,道他堂堂一个皇子,不可能被一个异姓藩王就这样害了,但心里还是不安生。
万一他出点事……那可怎么办呢?
她居然不由自主地往那种可怕的方向想了下去,然后顺着想到,孩子们都还小,东厂势力又大。他们之前明里暗里得罪过东厂很多次了,如若他此时出了事,东厂必定不会让府里好过。
不会的不会的……
玉引坐在榻边摇摇头,跟自己说才不会那么惨。再怎么说,她这边还有谢家、宫里还有定妃,和婧兰婧也都已有了郡主的爵位。东厂就算能找府里的麻烦,也不敢闹得太过。
她边想边焦灼地在屋里踱来踱去,为府里瞎担心的念头平息了,冷不丁地又窜进来一个新的念头:如若他出了事,她怎么办呢?
玉引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只是那么一个胡思而来的念头而已,短暂到只有一岔,却逼得她差点哭出来。
玉引顿住步子又摇摇头,缓了缓眼眶的酸涩,拍拍额头暗骂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心里乱成这般,真是先前十年的佛都白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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