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丰院里,叶平前来汇报:“王爷,莫青传来消息,他们在西境岳城一带跟丢,怀疑已入西梁。莫青和迎春姑娘准备潜入寻找,一旦发现,便立即将人救出带回。”
那天王爷只是一个“跟着她们”,可现在谁都知道这四个字里面包含着太多含义。
人是依然当除则除的,而她,不但要确保她安然无虞,也要尽可能的将她带回。
祈明秀听着这话,却是半晌都没有反应。
像是麻木了一样,就是疼,也要很久很久才能感觉得到。
已经两个月过去,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想要再找到她已经难了。
更何况,她都进入了西梁。
西梁虽偏远,地势却广大。一个陌生的国度,仅凭他们这点人手,想要把人找到,谈何容易。
而且,如果是她不想回来了呢?
“再派两队人马过去。”可是最终,他却只是这么说道。
不管怎样,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也总是要把人找到的。
边上,又传来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睡在摇床里的小庄醒了,小腿蹬着踢掉了被子,又手舞足蹈的玩耍起来。已是四月天,襁褓褪去,换上了齐整的衣裳,银粉色锦缎单衣,宝蓝色绸裤,都是小小的,却样样精细合身不过。
祁明秀将他抱起,他兴奋极了,手挥动着更厉害,带动着手腕银镯上铃铛也不停作响。祁明秀托着他的小屁股望着他,白净稳重,活泼利落,精精神神的,十足一个小人儿的模样。
正月初二生,如今四个多月大,能翻身,能认人,有了灵性,再不似从前。
她要回来,只怕也不认得。
把他贴在身上,却又是圆滚滚软乎乎暖暖的一个。好像心上的空缺都能被填补了些。
他得感谢她把他留了下来,若不然这漫长的一天一天,他又怎么能熬过。
小庄靠在他的肩上,却突然端起小脸,又一动不动起来。很快,脑袋又一摇了一摇。
祁明秀的身子便有些僵,手上热乎乎的,低头一看,湿漉漉的一片。
“王爷!”迎夏见着,赶紧上前接过,忍不住又说道,“小主子醒来总是会尿的……”她都已经或委婉或直接的提醒过好几回了,王爷却总是不记得。
“没事。”祁明秀接过叶平递来的巾帕,却只是这么回道。
迎夏便低下头,只将小庄抱开去换裤子。
王爷疼小主子,如今她早已彻底放心,一开始的日子多煎熬,生怕他会受冷落受委屈,现在却是再不用担心。他将他带到了合丰院,有时候甚至还会带到知非堂,而不管在哪里,他都给他备好了所需要的一切。
只是,她还是盼着迎春姐姐能带着主子回来啊,她也相信,王爷也是一直在等着着。
可是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前朝余孽,迎春姐姐离开时,已经让奶娘转告了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事情被压下,永和苑被封住,只对外宣称李侧妃身体抱恙需要静养,可是又能瞒多久?
迎春姐姐说她一定会找到主子的,可是主子现在已经被带去了西梁,她真的能找到吗?
迎夏想着,心情又有些沉重起来。
小庄已经被放在了矮榻上,却不老实,裤子一被扒下,一用力就翻过身去。趴在矮榻上,昂着头,眼睛乌溜溜的,浑然不管屁股还光着。
迎夏看着他失笑,看着是个稳重的孩子,却总能出其不意的做些“坏”事。
将他重新抱好,叶平已经给她递过了小裤子——王爷不许人靠近,平常就只她留在跟前与他一起照看着,奶娘都只是在侧屋候着,有时候她忙不过来,叶平就会上前帮忙。却从来只是简单的帮忙,不会有什么交流。
迎夏余光瞥见,垂眸半晌,伸手接过,手指却又状似无意的擦过了他的指尖。
然后像是突然觉察了一般,神容变得拘谨,瞥了一眼后,又很快低头,然后快速的给小庄穿起裤子来——一副又不小心碰到心慌意乱的样子。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叶平缩回手,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依然没表情,可耳朵却红了,蜷在掌心的手指也颤了颤,仿佛上面依然有热流流过。
这是第二次了……
站了好半晌,恍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忙醒转过来,又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然后退到一边,继续当个影子人,只时时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然后,无意识的,又向她瞥了一眼。
迎夏又将小庄抱了起来,他饿了,开始啃起了手,她得抱着他去找奶娘。只是走到叶平身边时,她的脚步又微一迟疑。脸红着,有些难为情。
走到外边,她的神色却又恢复了平常。
主子不在,迎春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一个人就要扛起一切,可是现在还好说,万一时间久了呢?她得让自己变得强大一点啊。
这个叶侍卫,是王爷身边一等一的心腹之人,如果她能和他亲近,一切都会变好吧。
以后有什么事了,有这么一个人在王爷身边,也总能为她们说上话,就算说不上话,也总不会有人敢为难她们。
她得好好的护住小主子啊。
一个人不能,就再拉一个人。
总得把根基扎得牢牢的。
小庄伏在她的肩上饿得泪汪汪,她紧紧抱着他,心志却更加坚定。
……
千万里外的西梁,一辆马车却驶入了皇城锦州。锦州城,虽不及燕国繁华,却也热闹非凡。
宝盈早已在驿馆换了衣裳,锦衫罗裙,尽是她没见过的式样。燕国着装繁复艳丽,西梁的却要简单古朴的多。此时坐在马车里,看着四周的景色,却更是讶然。
“我们要到哪里?”她问着与她同车的楚昭。母亲在驿馆时就已不见了。
楚昭也换了衣裳,锦袍,玉冠,一身贵气。原先在燕国时他身上带着拘谨,可是一踏上西梁的境地,就放松下来。
他依然没有回答,只是轻声说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宝盈便不再多问,只掀着帘幔看向窗外,仔细记下沿途的所有的标记。这一路上他从不会回答她这些问题。
当她得知马上就要被带离燕国时,她又试着逃过一次,可是依然没能逃掉,要不是阿昭拦着,她还能挨母亲一记耳光。之后他们看的严,她就再没了机会,然后一下被带到了这里。
所有熟悉的环境都已远去,眼前只剩下了一片陌生,她好像真的变得孤立无援。
再回去,变得好难好难。
可是她还是要走的,现在已经走不掉了,她就沉住气,静观其变。时间久了,他们放松了警惕,她总能再找到机会的。
楚昭看着她的样子,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替她擦干净手中的蜜瓜又递了过去。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宝盈掀开帘幔一看,却愣住了。
森严的守卫,高耸的宫门,看着倒像是皇宫的样子。
楚昭伸手放下她手中的帘幔,再不隐瞒,“我是西梁的皇子,娘是父皇的妃子。”
宝盈目瞪口呆。
楚昭目光又有些殷切,“所以你大可以留下来,你留在这里,会过得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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