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无双连喝了几口水,才被楚曜捞出水面,她一边咳一边可怜兮兮地扒在他怀里,报仇似的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他胸膛上。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是没事么,真是娇气包。”楚曜宠溺地哄她道。
“差点……差点你就把我淹死了!”无双哼哼唧唧地控诉道。
“唉,讲不讲道理,是你自己掉下来的,我可碰都没碰你。”没做过的事情,楚曜当然不会承认,反而装模作样地追究起无双的责任,“倒是你,如果不是立心不良,一个劲儿拿小拳头打我,又怎么会失去平衡,掉进水里变成落汤鸡。”
小心思被拆除,无双被热水烫成粉红的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反驳道:“才……才没有!我那是不小心碰到的!”还不忘强调,“你不能仗着位高权重冤枉人。”
连位高权重都懂,还说自己是小孩?
楚曜懒得和无双多辩论,直接动手解开她的小衣裳。
“你……你干嘛?”无双吓得往后靠,不料一松手,整个人失去依凭,直接便往水下沉。她没得选择,只能再次扒上来。
“你衣服都湿了。”楚曜淡淡道,“穿湿衣服容易生病。”
说得好像很关心她似的,但谁在澡桶里衣服会不湿,除非不穿!
无双一本正经道:“我是女孩子,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你也不要总是动手动脚,说出去对我们名声都不好。就像叶家姐姐那样,她只是被海盗抓走,爹娘都说她回来后,旁人难免认为她名节有亏,连婚事恐怕都要比一般女子艰难得多。”
“不怕。”楚曜气定神闲道,“我娶你,如此一来咱们俩的名节问题都能解决。。”
无双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引出这么一句话来,整个人都呆滞了。
她前世偷看过外面卖的话本子,其中形容无人问津的女子突然遇到多朵桃花时,有一句俗语:瘦田没人耕,耕开有人争。
无双觉得自己两辈子的姻缘用这句话来形容就很贴切。
上辈子因为被说命硬,近十六岁都说不上亲事,还是大哥哥帮忙说情,德庆帝才一时兴起将她赐婚给楚曜。
这辈子,才几岁大,已有从杨家表哥到汪弘博,再加一个楚曜,一共三位主动表示要娶她,真是不能更抢手。
无双摸摸湿漉漉的小脸儿,难不成她这辈子特别美貌招人爱?
楚曜把无双抱出澡桶,扯过白棉布巾将她包裹得像团棉花糖,圆嘟嘟、软绵绵,放在床上东摇西晃坐都坐不稳。
无双皱着小脸,苦兮兮地怒瞪他,口中嘟囔:“不想和你玩了,我要回家,回家!”
楚曜一边穿衣裳一边凉凉道:“你家远着呢,没有十几二十天,还真回不去,所以急不得。”
布巾包得太紧,手臂被束缚住不能动弹,无双连绞手指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像个不倒翁似的前后摇摆表达怒气:“我说的是我家的舱房。”
“舱房还不都长一个样,连格局都大同小异。”楚曜回身微笑道,“在哪间待着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
至少爹娘姐姐,还有汪弘博,都事事顺着她,不会像他这般欺负人。
楚曜这个人,真的特别讨厌!
无双越想越气,扭动身体抗议道:“我就是想回去,干嘛不让我回——阿嚏!”话说一半,竟打了个大打喷嚏。
六月里天气正热,楚曜怎么也想不到她这样也能伤风,当即不再开玩笑,大步走出房门,去找君家的下人带干净衣裳过来接无双回去。
至于伤风的原因,楚曜刻意扭曲,说是无双贪凉玩水,不小心翻倒水桶淋湿衣服所致。
事由传到君恕夫妻耳中,无双少不得被教训几句,偏她又没脸说明真相,只能吃个哑巴亏。
六月底,无双过完生日的第三天,宝船在通州码头靠岸,一行人终于回到阔别多时的上京城。
汝南侯府如今就像个空院子。
老夫人苦夏,才进四月就带着无忧去郊外的庄子上住着避暑。福佑居的下人们自然全都跟随前往,只留下一个齐妈妈在侯府守着。
君珩自从唐碧秋的事情之后心情一直不好,自愿请命到西北边境的军中去历练,至今未归。
于是乎,侯府偌大的院子,只剩二爷君念与其女无悔两个主子。偏他们一个白天去衙门晚上会朋友,几乎不着家,另一个为生母守孝大把规矩需得遵从,更显得家中冷清无比。
君恕回家后,稍作休整,将给弟弟与侄女的礼物分好送出,翌日便带同妻儿一起往庄子上去拜见母亲。
君家的庄子位于西山脚下,前有清泉,背靠高山,浓荫掩映,凉风习习,最是消暑的好去处。
无双前世几乎每年都要陪祖母来,自是熟门熟路,一下马车就迈开小短腿,一溜烟地跑去流云阁。
“祖母,双双好想好想你。”她一头扑进老夫人怀中,又扭又蹭,可劲儿撒娇。
老夫人被小孙女拱得心里乐开花,打趣她道:“哎呦,走的时候就你最兴高采烈,半点没看出舍不得我老太婆。”
这种时候,越是解释越显心虚,无双索性一个字都不说,鼓着腮帮子仰起脸。老夫人顺势用木叉子叉起一块西瓜喂给她。
西瓜用井水冰镇过,清甜多汁,无双吃完一块又要一块,等君恕夫妻俩抱着君瑀走进来时,她已撑得小肚皮都鼓出来。
“妹妹坐到我这边来吧。”坐在榻桌后面的无忧见杨氏欲将婴儿抱给老夫人看,主动招呼无双换位子。
无双在她身边跪坐好后,无忧从紫砂提梁壶中斟出一杯茶来,对她道:“妹妹喝茶,这是今年春天新出的安溪铁观音,清热降火,最适合夏天喝。”
那茶尚冒着丝丝热气,幸好茶杯带把,无双一手捧着,吹上几口气,才小心翼翼地啜一口茶。茶水入口微烫,香气馥郁,甘甜解渴。无双咕嘟嘟灌下一整杯,拍着小肚皮舒畅地仰头叹气。
无忧见她放下茶杯,立刻又斟满:“这是第三泡,正是出味道的时候,妹妹多喝点。”
君恕坐在一旁,将无忧体贴的举动看在眼里,转头示意下人将送她的礼物抬进来。
江南一带向来富庶,特产也丰足。君恕自己有两个女儿,对小女孩的喜好很是了解,搜罗起来毫不费力。满满一箱子礼物,有菱花扇、紫竹骨绸布伞、双面绣屏,件件手工精制、用料名贵,还有南京的云锦、苏州的宋锦,专拣各种鲜亮的颜色装了足有十余匹,其余小物件更是繁多难计。
无忧果然十分喜爱,摸摸这件,看看那样,清秀的瓜子脸上笑意愈发明显。
不过,她很快克制住自己,轻声问:“大伯父,这些无悔妹妹也都有吗?”
“当然。”君恕道,“每一样礼物都是一式两件,你们姐妹俩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无忧闻言皱了皱眉,低头从箱子里拣出石榴红并水蓝的两匹绸缎来放在榻上,细声细气道:“大伯父,我想把这两匹布留给无悔妹妹。祖母说嫡庶有别,所以我的份例总是要比姐姐妹妹们少一些,这不是家里不疼爱我,而是规矩。我们做人只要不贪心,好好守着规矩,便会少出错,生活也会顺遂许多。”
君恕看看歪倒在榻桌后面的小女儿,再看看眼前小大人似的无忧,不免有些心疼这个侄女,柔声道:“没关系,你且收着。份例是规矩,大伯父送你们礼物是大伯父的心情,两桩事情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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