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江帆点开邮箱后有她的回复,他没有着急打开,而是看了看时间,跟他发邮件的时间前后只差了三分钟,那么,也就是说,她那个时候也还没休息。
他长出了一口气,点开邮件,就见她回复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句话应该出自唐朝人写的“放妻协议”里的内容,也是我国最早的离婚书,大意是: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为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即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峨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从这份离婚声明来看,这对唐朝夫妻离婚的原因,跟现代人一样,也是因为感情不和。离婚男主角还宽宏地祝福女主角,选择一个“高官”再嫁,这样的心胸,令今人感慨。当爱已成往事,婚姻走到尽头之时,“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显然,这是丁一在暗示他,他们以这样的姿态分手,不是很好吗?
忽然,他对着电脑居然不知该如何回复她,这是他第一次不知该跟她说什么好。
半天,他的手指才在键盘上憔敲出:这位夫君的雅量我没有,他可以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峨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我却不能,因为他的爱没了,当然只有祝福,我不是……
不知为什么,写下这段文字后,江帆的心不免有些惆怅,他按下删除键,看着刚刚打出的字由后至前一个个地消失,然后关机,离开。
冥思苦想了半天,对着丁一回复的这八个字,他没有再回复她。
走出家门,司机高山早就等在院子里,见他满脸倦容地出来,他赶紧走上前去,给他拉开车门,直到他坐进了车,才跑到驾驶室,开着车驶了出去。
小高悄悄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书记一眼,小心地说道:“您是不是病了?”
“没有,就是有些头疼,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江帆说完,合上了眼睛,他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但脑子却没闲着,仔细回想着跟丁一在邮件里的每一句对话:
他首先给她发邮件,声称:我不离婚!丁一看到后回道:及时止损,关门大吉!江帆后来回了两个字:妄想!今天早上看见丁一回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字里行间,都透出她的决绝和果断,而不失教诲的口吻。
江帆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夫妻关系,走到了危险的边缘,他们夫妻的缘分,也濒临尽头了。
他是不能接受跟她离婚的事实的,说真心话,他从未想过要离婚,尽管丁一回家去住,但是他们一直都有联系,他跟她的家人也有联系,而且还会跟参加他们家庭的聚会,更没有割舍掉彼此的关系,当时在那样一种情况下她离开,他认为没什么不可以,有些事冷静冷静,彼此想明白也没什么不可以,何况那段时间他忙的不可开交,尽管她的脚负伤,但他都顾不上照顾她,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丁一居然会提出离婚。
也许,哀莫大于心死,她对彻底失望了,想想那段时间,他的确忽视了她,忽视了她的伤,忽视了她的感受……看来,他必须要认真对待这事了,不然,他就要付出代价,想想昨晚她宁愿吃羊肉串,也不愿留下见他,包括她的换锁,这些都深深地刺激了江帆,那种刺激,不亚于最初发现他的日记。
必须要认真对待!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彭长宜今天也险些起不来,昨天跟江帆喝了太多的酒,第一次他喝白酒,江帆喝啤酒。
他来阆诸以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喝酒,而且聊得非常深刻和尽兴,江帆几乎把阆诸全部的底都给他亮开了,聊到很晚才散。
他今天也是第一次入住“木屋”。
躺在自己过去的被褥上,聆听夜晚夏虫和蛙鸣,他再次有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感到无比的舒畅,自由,这是他住的那个高档宾馆没有的感觉,是在三源时才有的感觉。但是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忘了给舒晴打电话了。
舒晴知道彭长宜今晚跟江帆两口子喝酒吃烤肉尽欢的事,尤其是知道丁一先到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她就有些放不下心来了,晚上,她没有吃晚饭,干什么都不安心,总是在心里惦记着江帆来没来,彭长宜跟丁一在干嘛?直到她打电话得知江帆到了,心才稍稍放下一点。
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通过跟彭长宜的接触,她能感觉得到丁一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原来还好,他们不在一个城市,现在却不是这样了,他们不但在一个城市,而且江帆和丁一还出现了矛盾,尽管彭长宜曾经反复说过,他们的关系是干净的,但是她还是有所担心。直到昨天晚上,这种担心就更加的强烈了。
本来说好他们结束后彭长宜给她打电话,结果,她左等右等,已经快半夜了,彭长宜的电话还没来。姑娘的心就开始嘀咕了,这么晚他们还没散吗?她很想把电话打过去,问问他们到底散没散,又唯恐他们没散,那样给江帆夫妇的印象似乎不太好,她就忍着忍着,实在太晚了,她才决定给彭长宜打这个电话。结果,这位老先生早就进入梦乡了。
舒晴又好气又心疼,说道:“那你就睡吧,明天再聊。”
彭长宜这才想起晚上答应给她打电话而没打的事来,就有些抱歉地说道:“这么晚你还没睡呀?在忙什么?”
舒晴委屈地说:“我什么都没忙,只忙了一件事,就是等电话。”
“等电话,等什么电话?”彭长宜明知故问。
舒晴知道他是故意的,这是他耍赖的惯用手段,就故意用一种很嗲的声音说道:“等一个男人的电话呗——”
彭长宜故意说道:“男人,哪个男人?你除了之外还有其他男人?我告诉你,我坚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舒晴娇嗔地说道:“可惜这个男人的电话我没等到,他害得我半宿没睡觉,你说,我还搭理他吗?”
“这个……视情况而定,你真等到这个时候啊?”
“是啊,我是诚信之人,当然不能失约,不像他,说晚上给我打电话,结果我就等啊等啊,等到眼皮发黏,等到月儿下沉,也不见有电话打来,我心想,我明天还要上班,怎么也不能这么干等啊,哪怕睡半宿也行啊,所以,我只好冒着打扰别人的风险,打了这个电话。”
彭长宜歉意地笑了,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喝多了。”
舒晴说:“似乎你跟他们喝酒没有不喝多的时候。”
彭长宜说:“没有他们,只有他,是单立人的他。”
舒晴一怔,说道:“为什么?小丁不是来了吗?”
彭长宜知道这才是舒晴不放心的关键,他躺在床上,将手机放在枕上,闭着眼睛说道:“是啊,来了又走了,而且早就走了,你打完电话不大一会她就走了。”
“她晚上还有别的事?”
“她呀,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不想跟我们在一起。”
舒晴糊涂了,说道:“不想跟你们在一起干嘛还去呀?”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我说你来得走不得。为了不让她走,我跟她订了一个屈辱条约,让她吃下了五串羊肉串再走,不然没人送她。”
“哦,我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彭长宜说:“是这样,她从来都不吃羊肉,她要是想走,必须有车送她,因为邹子介的试验田尽管是部队的蔬菜基地,但离市中心很远,几乎到了郊区,而且四周都是田野,这里的道路是部队修建的,跟哪儿都不通,所以这里没有出租车经过,半夜三更的,就她那个胆儿,她才不敢步行回家呢。所以就答应了我的条件,吃了五串羊肉串,我才让老顾送她走,结果到半路全吐了。”
“吐了?你怎么……为什么要这样难为她?”舒晴本想说你怎么舍得这么难为她,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
彭长宜说:“是啊,现在想想真不合适,结果我就被他老公罚酒了,一上来他老公就罚了我一大玻璃杯酒,我一口气喝干的,喝下去后感觉胃里都是火烧火燎的,如果我张嘴出口气,保证遇到火星就能点着。”
舒晴没有笑,彭长宜这话他听过好多遍了,她仍然关心一个问题:“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让她吃啊?”
“为的是不想让她走呗,谁知道她为了走,连这屈辱的条约也答应。”
“她为什么执意要走?”
“为了不见江帆呗——看你这刨根问底的,我困了,睡吧……”
“不行,我等了你半宿,我一会都没睡,你好歹还睡了一会,你必须解答我的疑问,不然我睡不踏实。”舒晴口气很强硬。
彭长宜看了看表,已经过了12点了,他说:“宝贝,我明天再告诉你,睁不开眼了——”
“不行,要不我生气了!”
“哈哈。”彭长宜不由得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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