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兄弟入宫的目的,是见张太后。
平时两兄弟很少入宫,这次是张太后觉得在皇宫里孤单寂寞,再加上想知道外界的事情,于是便把两兄弟叫到宫里来,本家人入宫不会引发朝野非议,毕竟张家在弘治朝和现在的正德朝地位超然。
永寿宫内,张太后坐在暖榻上,旁边竖着张屏风。
按照以往规矩,但凡张太后见谁,夏皇后都会旁听,这也是张太后对儿媳的一种培养。
虽然夏皇后到如今依然未被朱厚照宠幸,但到底是名义上的六宫之主,不过因张太后这个前任皇后太过强势,再加上夏皇后不招正德皇帝待见,使得现任皇后只能有事没事跑到婆婆这里来。
张太后难得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故此婆媳关系非常融洽。
张氏兄弟进得殿门,不知皇后就坐在屏风后,只是简单拱手行礼便算完事。
张太后没有跟两个弟弟计较,在她眼里,到底是娘家人,感觉无比亲切,笑着打招呼:“鹤龄和延龄来了?赐座……”
随即有宫女把椅子搬了过来,张氏兄弟没有客气,直接坐了下去,张延龄还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姐姐,你这儿的茶水可不怎么样……家里新近来了批西湖龙井茶,鲜爽甘醇,回味无穷,回头我给姐姐送二斤过来。”
张延龄显得很随意,如同进了自家门一样,一点儿都不生分。
张鹤龄板起脸喝斥:“二弟,这里是什么地方?太后娘娘还会缺了你那二斤茶叶?”
张太后抿嘴一笑:“鹤龄,你别怪他,都是自家人,说话不必忌讳。不过二弟,哀家的确不缺你的茶叶,这里各地上贡的诸如贡新、白茶、云叶、雪英、蜀葵等名茶应有尽有,你现在喝的是闽地建宁的芽茶,你若不喜欢,只管让人换别的。”
张延龄笑呵呵:“还是姐姐随和,不像大哥一样,平时在外面只会教训弟弟,说弟弟做事不够沉稳……对了姐姐,这几日可有见到皇上?”
本来张太后脸上挂满笑容,听到二弟问起朱厚照的事情,心头一黯,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陛下时常过来请安。”
这话多少有些敷衍,张鹤龄立即意识到,朱厚照很可能已经有许久没来过永寿宫,但张延龄却没有这层觉悟,赶紧进言:
“姐姐可知,最近朝廷发生大事,曾经一度权倾朝野的刘瑾被诛杀,他死后,揪出的同谋不知有多少,如今朝廷还在彻查案情……如今朝中包括五军都督府在内的各衙门留下诸多官缺,听说皇上正找人补缺?”
张太后笑着摇摇头:“这些事跟哀家无关……哀家从未向皇儿问及朝中事务,不清楚其中内情。”
张延龄显得很急切:“姐姐,咱不能什么事都不管啊,以后刘瑾仗着皇上宠信,在朝中贪污受贿,大兴牢狱,无恶不作,听说从他府上抄出来的金子就有上百箱,现在被杀,留下的权力空白亟需有人填补。”
“之前沈之厚一手策划并主持了诛杀刘瑾的行动,如今朝野盛传他会乘势崛起……姐姐可不能让此人得逞,重走刘瑾的老路。”
就算张延龄说的话不那么妥帖,张鹤龄也没有出言纠正,因为这正是兄弟俩来之前商议好的事情。
他们想借助张太后的势力,打压沈溪,保证自己的利益。
张太后神色冷峻:“这是朝廷的事情,跟哀家无关,哀家说了,不想管朝中事务,沈卿家到底是先皇拔擢的能臣,几次帮大明转危为安,能力毋庸置疑……这些事你们还是自个儿去找皇上说吧。”
张鹤龄叹道:“不瞒太后,如今我们想见陛下一面无比艰难,陛下长居豹房,对朝中的事情不管不问,这次刘瑾被杀,司礼监掌印位置空缺日久依然未安排人选,朝中盛传,陛下有意让兵部沈之厚总领全局。”
张延龄也在旁帮腔:“是啊,姐姐,我们如果能找皇上建言,早就跟他陈述个中利害关系了,只是如今想面圣实在太过艰难,而朝中秩序大变,就连五军都督府也面临失控,张懋那老匹夫专横无比,连京营也想插一杠子,他跟姓夏的老东西走得很近,看来是想让夏氏外戚取代我们张家的位置!”
张太后听到这里,忍不住往旁边屏风后看了一眼。
张氏兄弟看不到屏风后的情况,不过在张太后的位置却可以看到夏皇后的侧影。
夏皇后听到张氏兄弟的话后,明显身体一紧,显然是被这些话给惊到了。
张太后可不想因为两个弟弟的一番话就跟夏家交恶,这涉及到新老外戚的利益之争,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夏家人根本就威胁不到张太后娘家的利益。
“啪——”
张太后当即拍案喝斥:“没人会取代张家,这种话,你们兄弟以后不要再说了,免得伤了我们跟夏家的和气。”
张鹤龄听话,没有再多言,张延龄却没有这觉悟,扁嘴道:“朝野皆知,新皇后不得皇上宠信,但这并不意味着夏家人没有野心……如今新国丈跟姓张的老匹夫走得很近,姐姐难道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够了!”
张太后霍然站起,怒视张延龄,“是哀家说的话不好使,还是你耳朵聋了?”
盛怒下的张太后,横眉怒对,非常有威严,平时她很少表现出太后的威仪,但眼前二人是她的亲弟弟,靠她才获得如今卓然的地位,她觉得自己有资格代亡故的父亲教训一下。
张延龄不明白张太后为何会一反常态,以为自家姐姐袒护夏家人。
恰恰张延龄平时恣意妄为惯了,就算被张太后喝斥,还是不依不挠:“姐姐,你这是作何?难道眼睁睁看到夏家人骑到我张家人头上来拉屎拉尿,你才能醒悟?哼哼,姓夏的老东西仗着自己是国丈……”
“哗啦!”
这次张太后直接把身旁案桌上的茶壶掀到地上,咬牙切齿地喝骂,“叫你住嘴,你不遵命行事还要作何?”
张延龄也生气了:“姐姐,你这是执迷不悟啊!”
到了这个地步,夏皇后终于发现自己来错了地方,娇躯微颤,自屏风后站起身来,对着张太后恭敬施礼,张太后未及表示,夏皇后已捂着嘴,泪流满面地带着宫婢离开永寿宫暖阁,从后帘出去了。
等人走后,张延龄才醒悟过来,原来殿内不单纯是他姐弟以及服侍的宫女、太监,还有外人在场。
“那是什么人?”张延龄问道。
张太后目送儿媳哭着离开,气得捶胸顿足:“哀家说的话你没听到?你是诚心让夏家跟我们张家交恶?你……你……”
张延龄撇撇嘴:“姐姐接见我们兄弟,旁边居然还有人正大光明偷听,简直令人难以想象……为何不提前跟我们说明?”
“二弟!”
张鹤龄见张太后脸红脖子粗,酥胸剧烈起伏,知道自家姐姐气得厉害,当即喝斥,“这是你跟太后娘娘说话应有的态度吗?太后娘娘……二弟他不懂事,请您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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