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患刚过,四-川又爆发了大规模的地龙翻身,好几座繁华城镇都变成了废墟,死伤百姓数不胜数。也不知谁传出流言,说当今天子昏聩无能,并非天命所归,老天看不过,这才降下天罚频频示警。不过三日,流言便传得众人皆知。
言官纷纷上表胤真,要求他颁下罪己诏以稳定民心。胤真却对此置之不理,一味催逼朝臣加紧筹办赈灾事宜。他独断专横,刚愎自用的行为越发引起世家勋贵和太上皇的不满。压制在平静表象下的暗潮一天更比一天汹涌,只等待合适的时机便要翻出滔天巨浪。
又过了两月,水患和地龙翻身造成的灾难总算渐渐平息。这日正逢太上皇过寿,胤真听取朝臣意见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以便冲刷弥漫在朝堂上的晦气。文武百官齐聚御花园。
太上皇因行动不便,只能半躺在主位上,腰间盖着一条厚厚的毛毯,胤礼与甄太贵妃一左一右陪伴身侧,满脸含笑的接受朝臣跪拜,倒把胤真晾在一旁。冠军侯照例坐在胤真下首,两人浅笑对饮,十分自在。
“胤真,冠军侯,过来与朕喝一杯。”太上皇忽然冲两人招手。座下的朝臣们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两人躬身应诺,接过太上皇赐下的美酒,又说了些祝福的话,然后一饮而尽。“下去坐着吧。”见两人喝完,太上皇脸上的微笑立刻冻结,颇为不耐的摆手。
两人毕恭毕敬退回原位,继续小酌,却没料片刻后,冠军侯竟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在椅子上。胤真连忙伸手去扶,却见殿内冲入许多拿刀拿枪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更将寒光烁烁的刀刃架于他们脖颈。
朝臣们有得面带诡笑冷眼旁观。有得惊跳而起高声怒斥,还有的僵立当场,不知该如何反应。正当时,半途告退的胤翔穿着一身金甲大步入内,冲太上皇与胤礼行礼道:“父皇,皇上,臣幸不辱命。已将皇城围困。”
“辛苦皇兄。”胤礼拱手道谢。
“你们想谋逆?”不等胤真发话,刘煜支撑起身体,含血喝问。
“皇兄这皇上当得不得人心,父皇几番思量,决定让本王取而代之。怎么,冠军侯有意见?有意见尽管直说!”胤礼阴测测的笑起来。
“无甚意见。”胤真握紧少年手腕。阻止他说话,看向胤礼问道:“我只是好奇,论资质、论出身、论实力,老十三皆远胜于你,却为何不自己登基,反拥立你为皇?”
正如胤真所言,胤翔要资历有资历、要兵权有兵权、要才能有才能、要出身有出身。各方面皆远胜于胤礼。故而在胤礼心里,胤翔同样是他的威胁。不过,太上皇已经告知了他“详情”,他倒也不以胤翔为意,只是为了打消一些大臣的不良用心,他还是想找机会曝光此事。
胤真这一问,倒正中胤礼下怀,他看也不看胤翔。朗声开口,“四哥竟不知道么?十三哥幼时练功走火入魔,损了精元,这辈子再也无法拥有子嗣。”不能繁衍皇室血脉,这皇位自然轮不到他来坐。堂下众臣纷纷露出错愕不已的表情。
胤翔铁青着脸大吼,“够了!你他-娘-的是夺位还是开堂审案?唧唧歪歪作甚?!”
胤礼见他到了这时候还对自己呼来喝去,没有半分尊重。心里很是不虞,面上却丝毫不显,忙拱手笑道:“十三哥千万莫恼。等朕有了子息,日后必定过继一个给你。让你子子孙孙生生不息。如此可好?”
胤翔冷冷瞥他一眼,不说话了。胤礼定了定神,大步走到冠军侯跟前,冷冷地一笑,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势,“林煜,不是说要陪朕玩么?朕日后好生陪你玩,玩到朕尽兴为止!”
座下被刀架住的几名武将都是刘煜的绝对心腹,目眦欲裂的看着这一幕,差点没把满口钢牙给咬碎。
胤礼虽然想打死侮辱一下刘煜,但在刘煜冰冷的目光之下,他竟然莫名的心寒,强行稳定心神,朝龙椅上的胤真走去,“四哥,你也该下来了。”他冷声下令,“来人,将胤真押入天牢!”
“不忙。”胤真缓缓步下龙椅,笑得云淡风轻,“朕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背叛朕。等下了黄泉,也好知道找谁算账不是?”用刀架住他脖颈的两名知晓内情的侍卫汗流浃背,胆儿都快裂了,就怕手一抖伤着龙体。
“好,且让你死个明白。四哥,不是朕说你,这个皇帝你当得太失败了。”胤礼傲然一笑,稳稳当当落座龙椅。
治国公首先跪下磕头,口里三呼万岁。王子腾也越众而出,跪于堂下。三王八公见了纷纷出列表忠心。不过少顷,朝中重臣便跪了十之三四,一些摇摆不定的中立派见胤真大势已去,也相继臣服。一刻钟后,十之五六的官员都已归顺,剩下的多是冠军侯的亲信与胤真的拥趸。这些人尽皆被士兵团团围住,无力反抗。
一直闭眼假寐的太上皇这才悠悠转醒,叹息道:“老四,下退位诏书吧,好歹给自己留个脸面。”伺候在他身侧的甄太贵妃忙命人摆上文房四宝与明黄锦帛,又拿出自己亲手缝制的龙袍,替胤礼披上,眼中的喜色快要溢出来。
胤真环顾堂下,将一张张或讥讽,或仇恨,或冷嘲,或怜悯的脸刻进脑海,兀自摇头低笑片刻,这才一步一步走上前,拿起御笔。
“写个屁的退位诏书。你还演上瘾了不成?”一道冰冷的嗓音忽然响起。
众人定睛一看,却见冠军侯缓缓抬起头,拂开额前的散发,露出一双杀意翻腾的血红眼眸。他曲指轻轻一弹,架在他脖颈上的钢刀便断成两截,叮铃哐啷掉在地上。两名侍卫连忙退开几步,跪下磕头请罪。架住胤真的侍卫也同样跪下,口里告罪不已。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胤礼指着四名侍卫怒声喝问。
“你他-娘-的连龙袍都穿上了,还好意思说别人造反?”刘煜鬼魅般飘过去,将他从龙椅上扯下。拽住他头发将他往地上撞。一下一下毫不手软,表情十分温和,“刚才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想这么对我来着?可惜,你没种!现在该大爷我送你一个‘生不如死死去活来’大礼包了!你惊不惊喜?开不开心?”没几下,胤礼便头破血流,气息奄奄。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太上皇与甄太贵妃先是怔愣,随即惊愕,等回神的时候,脖子已被锋利的刀刃架住。胤翔带来的士兵竟然齐齐倒戈相向,将堂下跪拜的群臣团团围住。刘煜丢开胤礼脑袋,拿起一坛烈酒倾倒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要死不活的胤礼立即发出凄厉的尖叫。抱着头满地打滚。
“林煜,住手!你竟敢打杀皇子,朕要诛你九族!”太上皇声嘶力竭的怒吼。
刘煜扔掉酒坛,冷笑道:“本侯替皇上诛杀乱臣贼子,何罪之有?!太上皇,你且先想想如何自保吧。”
太上皇悚然一惊,顿时哑了。
胤真按揉眉心。道,“老十三,煜儿,把这贼子与三王八公带下去严审,凡是参与谋逆者,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九族亲眷尽皆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刘煜和胤翔叫来几名士兵将奄奄一息的胤礼抬走,又将堂下哭天喊地的三王八公押入天牢。留下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仓皇不定的跪在原位。
“尚儿,你可要救救为父啊,尚儿!谋逆乃诛连九族的大罪,为父若是倒了,你也逃不掉哇!”治国公吓得神魂俱裂,看见率领士兵匆匆走入大殿的威远将军马尚,连忙高声求救。
马尚理也不理。只跪下复命,“启禀皇上,御林军已经伏诛。”
“嗯,继续清理皇城。莫要让三王亲眷跑回属地去。”胤真容色淡漠的摆手,正要料理太上皇,却见已然出去的冠军侯又转回来,扬声道:“王子腾的脑袋,我可先取走啦!”小心眼的刘煜可还记恨着当年王子腾派人暗算自己的事情。
胤真宠溺一笑,细细叮嘱,“你想拿便拿去吧。冠军侯府还被老十三派兵围着呢,鲍夫人必定吓得狠了。这几盒药材跟珠宝你且带回去,便说是我给她压惊的,叫她勿怪。”苏培盛捧着几个锦盒躬身上前。
“我也很受惊呢。”刘煜搓搓手指,脸上写着三个大字——你懂得。
胤真仰首大笑,心中郁气、杀意、怒火,尽皆消散,无奈的道:“抄家的时候自个儿留些好东西,不需入册。去吧,早点完事早点休息。”
刘煜满意的睇他一眼,冲马尚勾勾手指。
“父亲,有侯爷担待,你和大哥的事绝牵连不到我。你且放心吧。”马尚附在治国公耳边快速低语,然后追着冠军侯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治国公立时瘫软在地,见皇上走过,连忙磕头求饶。
“太吵了,赶紧押下去。”胤真按揉眉心,缓步走到太上皇跟前,道:“父皇,这里环境嘈杂,你还是先回畅春园吧。”
“你与老十三早就联手了?什么时候?”太上皇挥开宫人,颤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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