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庆业阴沉着脸来到了主院上房,一进院子,便很是不满地直接冲着程张氏喷火:“瞧瞧你养的好女儿!”
之前程张氏不过是因为跟程庆业赌气,这才窝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不问程府诸事。可这并不代表着程张氏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尤其自打自家宝贝女儿程语嫣与自己坦诚布公地彻谈了一次后,程张氏便意识到,她现在这般自顾自地跟自家夫君赌气,不过是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不说,最后只会便宜了旁人,尤其是宜兰苑那边的小贱人。更何况现在,除了宜兰苑外,程府里枫雅居那位已经隐隐有盖过宜兰苑的迹象,而那对老太太赏赐的双生子姐妹花也不见得是个安分的……
程张氏想通了有些事后,便不再整日缩在佛堂里。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也应该振作起来,不是吗?
所以这一大早在后花园发生的事,压根就没能瞒住程张氏。所以对于程庆业的质问,程张氏也没多少意外,最多心底有些许的不满与失望。若不是宜兰苑那对贱人母女,她那夫君又怎会偏袒到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便下了定论?
“老爷,发生什么事儿了?”程张氏轻声交代了身边的木香几句,随后回转过头淡淡地开口问道。
“你会不知道?”自打程张氏不再整日里躲在佛堂里吃在念佛后,程庆业发现自己这位发妻好像变了,渐渐的变得跟之前不太一样了。说实话,这样的程张氏,程庆业还是头一回碰到,多少有点新鲜感。望着程张氏那张平静的脸,程庆业的脑海里不禁想起新婚那些日子,如胶似漆的情形,连带着说话的口气也缓和了不少。
“今日,瑶儿在后花园被个小丫头伤了脸,嫣儿当时也在场。这事……你可知情?”
“这事,我也是刚刚听说。方才出事后,嫣儿就着了身边的玉竹丫头过来了一趟,说是已经让人递了帖子,去请保和堂的徐大夫过来了……”程张氏留意到当自己提到“保和堂徐大夫”这几个字时,自家夫君程庆业那嘴角很是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保和堂的徐大夫,中途让宜兰苑的人给劫到了醉风苑,这本无可厚非。可偏偏有人要作死,将人大夫扣在醉风苑里却不让瞧病。程张氏虽说对徐大夫不曾打过交道,可之前在京城时,还是知道那位徐大夫那出了名的古怪脾气。偏偏徐大夫医术了得,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太后,对他都是百分百的信任,恩宠有加。
程张氏像是没瞧见程庆业脸上的异状似的,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不,我知道这事后便让木香几个赶紧将我那珍藏的那盒‘冰蟾白玉膏’给寻出来。也不晓得瑶丫头那脸上的伤伤得重是不重……”
“冰蟾白玉膏?那不是你的嫁妆。”程庆业也没想到程张氏这一回竟然会如此大方地将自己的陪嫁之物给拿了出来。冰蟾白玉膏里头最主要的一味主料便是冰蟾油。冰蟾油来自冰蟾,而冰蟾是一种类似雪蛤,非常珍贵的蛙科两栖类动物,长年生长在雪山深处的密林里。冰蟾油对愈合伤口,水嫩肌肤具有非常显著的效果。只可惜,冰蟾本就不容易捕获,别看小小的一小罐,不过寥寥几钱,那也得几十只甚至上百只雌冰蟾才能提取出来。
至于程张氏手里的这一小盒冰蟾白玉膏,除了冰蟾外,还有其他好些名贵原材料调和配置,最是美容养颜的圣品,一盒价比千金。
在天启朝,媳妇嫁进夫家时所携带的嫁妆都属于私产,将来多数会留给自己的孩子,夫家不得以任何理由侵占。侵占媳妇的私产是一件让人很诟病的事,上至达官贵族官宦世家,下至平民百姓,一般都不会做出如此影响名声的事。当然,也免不了有个别极品的人家,瞧着儿媳妇的嫁妆眼热,做出这类丢人现眼的事儿。
要说程庆业,虽说风流花心了一点,可对于侵占自家发妻私产这类事,还是不屑这么做的。所以,程张氏虽主动拿出了那罐冰蟾白玉膏,程庆业还是拒绝了程张氏的好意。
“不必了,冰蟾白玉膏太过名贵……”
“东西再名贵,也不及老爷掌上明珠那张小脸儿重要。”
程张氏这话传入程庆业的耳朵里,很不是个滋味,初一听好像没说错什么,可细细品味一番,何尝没有讽刺的味道在里面。程语瑶那张脸比价值千金的冰蟾白玉膏重要,换个角度想也就那张脸还值点儿钱,腹内空空,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稻草包罢了。而这些年,程庆业偏爱三姨娘这个主动爬上程庆业床的远方表妹,连带着对三姨娘所出的这个女儿程语瑶也很是宠爱,很多时候那待遇比正了八经的程府几个嫡出子女还要好。可再怎么宠爱又如何?就依旧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程庆业又何尝不是拿着鱼眼当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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