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杏花疏影,仿佛想要驱散那少年身上弥久不散的阴郁,紧抿的双唇透露出些微的不快,纷飞的花瓣倒映在那双惑人的眼睛里,却冰冷的如同冬雪飘舞。
靖安在他身后踌躇,腰间的禁步发出清越细碎的声响,咬咬唇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楚颜陡然驻足,瞥了身后人一眼,冷道:“有话就说!”哪里有方才的半点缓和。
靖安压下心头是一丝不悦,轻声道:“我那日也是气急了才动手的,况且你想想自己说的那叫什么话,我护着你自然是因为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姐弟……阿颜,可你也是太子,是未来的君王。终有一日,这万里河山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有多少人在背后虎视眈眈。”
靖安脸色煞白,如果王婉真的是凤命,她的长子注定命坐江山,阿颜你呢,是不是又会在我面前没了声息,没入黄土。
少年依然沉默,肩膀克制不住的轻轻颤抖,衣袖下的手也褪尽血色,紧握成拳。
“嗯,我知道。”一母同胞的姐弟,嗯,真是讽刺的理由。
“皇姐,你真的想嫁人吗,那群人里面真的有你想嫁的人吗?”他的声音轻柔,宛如一个再关心不过姐姐的弟弟,让靖安心下一暖,阿颜终归是怕她政治联姻,嫁了不喜欢的人吧。
可事实是,背对着她的楚颜嘴角恶意的上扬,眼里只有怨毒,连阳光都会变冷的怨毒。
靖安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阿颜,未必我想嫁的人他也想娶我,这种事还是两厢情愿的好,而利益往往比感情来的可靠。何况你都是快要选妃的年纪了,我再嫁不出去便真成了民间的笑柄了。而且……你也看见了,母后年纪大了,身子是越发不如从此,怎能让她再为了这些事操心。”
楚颜的目光微不可见的一闪,瘪着嘴角慢慢转过身来。
“母后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皇姐眼里有了更重要的人,是不是就再也没有我,也不再需要我了!”
楚颜话音刚落,靖安的心脏就一阵紧缩,脸更是褪去了所有血色,白的跟纸似的。
“呵……皇姐终于有了比我还重要的人呢。”
“阿颜不能再护着你了,阿颜也护不了你了。皇姐……也不需要阿颜了是吧。”
“比我还好,好到让皇姐要……要……罢了,皇姐眼里早就没有阿颜了。”
“不是的,不是的,阿颜。”几乎是无意识的,她喃喃的回答着。任由自己被他轻轻拥进怀里,耳边是一声声沉稳的心跳。
“比任何人都重要,是吗?”少年在她耳边吐露着蛊惑的话语,承认吧,快承认吧,心始终被恐慌和痛苦紧攥着,只有你承认了,我们的痛苦才都会少一些啊。如果否认了……呵呵,否认了那也没办法了,只能一起痛了。
“嗯!”靖安点点头,闭上眼仿佛还能感知到当初血的温热,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任你一个人在黑暗死去了。
楚颜终于露出毫无保留的笑容来,所有的阴郁都一挥而散,宛如金乌破晓,光芒万丈。他垂下头,声音里忽然有了希望:“皇姐,我从未渴望过那个位子。我所要的,不过是我喜欢的人,能看着我,能只看着我,只在意我,那样,即便是在地狱也无所谓了。”
靖安无声的笑了笑,还真是一如她当年的霸道孤勇啊,终归还是年少,权利、*、时间不管是哪一样都在不经意间改变人最初的模样。
“走吧!”楚颜突然松了手,笑得毫无芥蒂。
“再怎么也不能耽误今日皇姐挑驸马的时间,不然以后嫁的不好了,父皇母后岂不是要怪罪到我头上。”
“状元郎!”帝王唤了一声,满座寂然,谢谦之恭敬垂首,示意书言推自己过去。
他躬身行礼,抬首间鬓如刀裁,眉宇清傲。
多少年,在座的人才正眼看这个谢家庶子,又是多少年,他们才看清了这个残废的谢家庶子。谢相颇为骄傲的挺直了脊梁,在座的世家长辈更是摆出一副慈爱模样。谢谦之冷眼看着,面上不愠不喜。
帝王打量了谢谦之一会儿,抬手让人赐酒:“好一个谢家公子,好一个状元郎!今日见你,孤也算知晓,何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且满饮此杯,来日任重道远。”
谢谦之躬身接过酒盏,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陛下谬赞,在下自当竭力以报知遇之恩。”
人群中,王显碰了碰一旁愣神的谢弘,满眼调侃:“怎么了,被抢了风头难受了!”
谢弘故作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反击道:“你给我一边去,我那是替我二哥高兴!我们兄弟俩感情好!我看是你心里泛酸还差不多,榜眼!输给我二哥有没有被你家老头子教训啊!”
王显难得的被哽住,喝了口酒才侧耳低声道:“我跟你说这次还真没有,我娘可是怕把宫里的那尊大佛请回家,再说我要是状元,你这会儿喝的估计就不是酒而是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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