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爷开始让侍者唱票,另有一名侍者负责记录票数,从第一局开始逐一公布,便听那唱票的侍者高声且清晰地一票票念道:“白家一票……白家一票……白家一票……”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地听着,罗扇和韩大厨亦垂首恭立于灶后,说是白黎两家之间的对决,其实归根结底是罗扇与韩大厨之间手艺、心思与智慧的对决,白黎两家在意的是家族命运,罗扇与韩大厨在意的是自己的本事。
随着侍者一票票念下来,罗扇的眼睛越睁越大——所有观赛的宾客一共四十五名,加上诚王爷和任钦差,合计四十七名,其中不包括白黎两家的人,所以满票数会是四十七票,而罗扇所代表的白家在第一局比赛中的得票数——就是满票四十七票!
罗扇倒是预测过自己在第一局中很可能会赢,毕竟棉花糖的制作方法对古人来说很是新鲜和不可思议,而且比韩大厨的糯米糍更接近云的质感和形状,但是她万没料到会以如此大的优势获胜——但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这些人吃的棉花糖是诚王爷亲手做的,谁敢不说好吃?!就算是不记名投票也没人敢冒这个险去得罪这个不着调的王爷。
所以罗扇能以全票的绝对优势赢了这一局实是沾了诚王爷的光。
第一局票数念罢,算上方才已由诚王爷亲口认定罗扇赢的第四局,白家已经赢了两局,只要再赢一局便可尘埃落定,罗扇不由得有些紧张,悄眼瞅了瞅那厢的白大少爷,见他正望着对面的黎清雨看,修眉轻挑,眼底尽是嘲讽,毫不掩饰对黎清雨赤.裸裸的挑衅。
黎清雨脸色铁青,目光里带着无尽的仇怨恼恨,额上青筋暴突,可见还真是被白大少爷气得不轻,罗扇见状不由暗笑,紧张感大减,想想也的确不需要紧张,就算第二、三局都输了,也至多同对方打个平手而已,虽然她在传统菜方面可能确实比不过韩大厨,焉知加赛的题目是不是正好是她所擅长的呢?就算最后输掉了整个斗食赛,也有她家白大云替她撑着天呢,有啥可怕的?
心里想着白大少爷,于是妥妥地安稳下来,听着侍者一张张报第二局的票数,在罗扇自己评估起来,仍然认为第二局很可能会胜出,从成品的新颖度、制作方法、品相成色这三方面来看,鸡尾酒都比韩大厨的彩色肉皮冻要高出一筹,怕就怕古人的口味和现代人不同,也许不大能接受混合酒的味道也说不定……
事实证明罗扇的担忧不无道理,第二局以“虹”为名的对决结果,韩大厨以二十五票对二十二票的微弱优势获胜,于是就剩下最关键的、决定全场比赛最终胜负的第三局的投票结果。罗扇有些郁郁,本来满以为鸡尾酒这么新奇的东西能够出彩呢,没想到古人这么难讨好。
第三局罗扇原就没什么把握,投票结果也果然未出她之所料,韩大厨得票三十一,罗扇得票十七,四局得票比例成了二比二,双方打了个平手。
难道真得再来一局附加赛决定胜负?罗扇抬眼看向上首坐着的拥有最终决定权的诚王爷,谁胜谁负,在他那里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黎清雨坐不住了,起身向着诚王爷行礼,道:“王爷,眼下双方既已比成了平手,还请准允现场再附加一局定胜负!”黎清雨很清楚罗扇的能耐,并且通过这次斗食更加了解罗扇的长处和短处在哪里,长处是利用新奇的工具制作新颖的食物,短处是没了准备的时间让她现场做传统菜的话,她就无法同韩大厨一较高下了——所以必须抓住这一点将之一举击败!
黎清雨说罢,宾客里便有不少声音跟着附和,罗扇打眼望过去,却见都是些坐在黎清雨那一侧的人,忽然就明白了:虽然赛前白大少爷已经提出让诚王爷对黎清雨严加监控,以防将白家已被抄家的消息走漏、导致其它宾客在今天的比斗中做出不公平的评判,但是黎清雨又不是傻子,肯定有办法钻空子把消息递给藿城中的商家,难怪第二局的比赛结果有些不合情理,看样子今日受邀而来的这些宾客中至少有近一半已站在了黎家这一边。
剩下的一半,也许是并不知情,亦许是更相信白家的能力能够最终逆转,所以他们也在赌自己的运气,押对了白家,日后在生意场上说不定就可以得到白家的助力或是与白家达成合作,而若是押错了……只怕情况会比较坏,因为黎清雨一家独大之后肯定不会给他们好脸色,不愿做盟友,那就只能做对手了。
黎清雨那一侧的人都表示赞同加赛,而白家这一侧却开始有人反驳了:“有些人昧着良心投票,那彩虹酒明明高出肉皮冻一大筹,如何就能得出这样的结果来?!”
“无论是彩虹酒还是火酒,从新意和做法上来看都比肉皮冻和火锅要高明许多,得出如此结果,其公平性有待考究!”
这半边的人七嘴八舌提出异议,更加印证了罗扇方才的推测:关乎利益的比赛,其实从来没有公平性和公正性可言,这半边的人果然是把自己的利益与白家捆绑在了一起的,如同对面那一边捆绑在了黎家身上一样。
对面那边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站起身来与这半边的人针锋相对,说什么彩虹酒的味道并不出众、远不及韩大厨独门秘方的味道了,什么火酒属于重复了彩虹酒的制作思路、根本不能算是新的作品了等等等等,双方很快就吵了个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上座的诚王爷同任钦差交头接耳了一阵,便见诚王爷坐正身子清了清嗓,众人立刻收了声,向着他行了一礼后坐回原位。诚王爷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望住场中的罗扇和韩大厨,道:“既然打了平手,理当再附赛一场决出胜负,然而若要再赛,你们还得再去搜罗食材和器具重新准备,实在太过麻烦,而若只让你们用场中现有食材做罢,又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须知本王这么些年来走南闯北,什么菜没吃过没见过?本王要参加七王爷的斗食赛也是要靠新意和独特的味道求胜的,传统菜做来无用,既耽误时间又帮不到本王。所以本王同任大人方才合计了一下,认为今日双方厨子所做的这几样美食都很不错,谁最终获胜都可以称得上是实至名归,因此本王也不需要再让你们加赛了,你们只需口头阐述一番自己做的这四样菜究竟有什么更独特、更比对方有优势的地方,谁能够打动本王,本王就判定谁赢!”
罗扇心道怎么搞得跟论文答辩似的,向着诚王爷行礼道:“敢问王爷,小民等是对这四样食物一一进行阐述呢,还是双方只需各拿出其中一种来做口头式对决、一种即定胜负呢?”
“一种定胜负罢!省时又干脆!”诚王爷一锤定音。
罗扇同韩大厨两人便都低了头盯着自己面前的这四样成品,心里开始衡量、选择和打腹稿。罗扇首先排除了火焰鸡尾酒,紧接着把彩虹鸡尾酒也排除在外——这两样本就是引发双方对峙的原由,若从中选择的话,只怕黎清雨那边的人还会有各种话说。
剩下的就是棉花糖和压缩木耳了,看得出来诚王爷很喜欢棉花糖,这也是第一局罗扇全票胜出的原因,但是做为决胜局,要阐述它的优势的话似乎它也并没有什么地方能占优的,既无营养价值又不能当饭吃,但是考虑到众人也都看出来诚王爷喜欢这个,也许不会干涉他最后的判定,这样的话对罗扇来说就很有优势了。
罗扇偏脸望向席位上的白大少爷,想看看他给的建议,这一望过去,就见好几张帅得乱七八糟的面孔也正齐齐看向她这厢,动着嘴唇“七嘴八舌”地冲她做着口型传达信息,好在罗同志眼大,将各种嘴型尽收眼底并同步翻译成了正规语言:
“选木耳!”这是白三少爷说的。
“压缩的用途。”这是白二少爷说的。
“便携易存!”这是大叔哥说的。
“压木耳的机器。”这是白大少爷说的。
罗扇的心跟着这几句话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击着胸腔,直到最后一张仅看到两片温柔性感的唇瓣便足以令女人们大发花痴的、完美得毫无瑕疵的嘴慢慢地、举重若轻地道出两个字:“军粮。”这是白大老爷说的。
“嗵!”地一声重响,罗扇如遭醍醐灌顶般一下子心脑通透——军粮!军粮!这就是最重量级的优势啊!她怎么能忘了!她怎么能没想到!在那一世的野战军队专供的口粮就是压缩干粮啊!它的优点就是体积小、重量轻、携带方便、贮存期长、能应付各种恶劣环境下的饮食需求,解决了一线部队的给养保障问题,对战争的进程能起到很大的推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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