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选择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那一个。”——很白大少爷式的回答。
秋高气爽,罗扇最喜欢的季节终于到来了。自从白三少爷停学回家,整个白府比以往热闹了许多,这位白三少虽然与白二少爷是双生子,性格却迥然相反,是个喜热闹爱玩乐的性子,三天两头地设宴摆席邀朋唤友在府里头折腾,许也是为了跨入商界而做的前期包装,反正没过多长时间藿城上流圈子就已经知道了这么一号人物。
白氏一族的家业继承分配方式自有定例:庶子,每人二百亩露田、一百亩桑田、一百亩麻田、一百亩空地供随意支配,外加十个中型商铺和一万两银,如果分家单过,以上这些便交到他们各自的手中,如果不分府,庶子未成年之前由当家的大家长打理商铺田地,一万两银子也在家长处暂存,成年之后、未结婚之前,商铺田地交由庶子自行打理,一万两银仍在大家长处,直至庶子结婚,这一万两银方能交到庶子本人的手里供其自行支配。
而嫡子的继承比例就相对要多得多:非嫡长子每人可分得六百亩露田、三百亩桑田、三百亩麻田、三百亩空地供随意支配,十个大型商铺、三十个中型商铺和三万两银子。
余下的所有家业,全归嫡长子继承——当然了,前提是这个嫡长子有正常的能力继承,否则如果像过去白大少爷那样的疯子,是不可能把白家几代的功业交给他来掌理的,只能退而求其次,由白二少爷顶替嫡长子来继承,如此一来白大少爷最后能得到的也就是那一千五百亩田地和四十个铺子三万两银了。
这就是为什么卫氏千方百计不惜代价也想让自己的儿子顶替嫡长子来继承家业的原因——白府的家业有多大啊!万顷良田、百间商铺、千万金银,分给非嫡长子的产业只是区区九牛一毛而已,虽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已经是天大一笔财产了,可跟嫡长子所得到的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换了谁,谁能心理平衡呢?同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同是嫡子嫡孙,凭什么只是出生先后顺序不同待遇上就要差这么多?人心永远都是不知足的,明明有机会能过得更好,谁又愿放弃争取,将偌大的利益拱手让人呢?
不爱财的人少而又少,更何况是这么大一笔巨财,就好比一个月薪三千的人只要下个药、毒疯自己丈夫前妻生下的儿子就能获得比尔盖茨的身家财产,怕是一百个人里有八十个都会这么做——尤其是在这样亲情如纸的深府大宅里。
白大少爷“疯情”的减轻以及白大老爷对白大少爷无条件的宠溺或许让卫氏产生了莫大的危机感,不管白三少爷是受她指使也好还是自己的意思也罢,总归这母子三人现在是牢牢地掌控了白府内外宅大部分的权与利。
内宅里,卫氏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母,自然合府各处都是她的人手,男人通常是不会插手内宅事务的,说出去会被人笑话,而且说到宗族里去也占不了多大的理,男主外女主内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纵然男人是一家之主,内宅的事还是要给女主人充分的权力的。
所以白老太爷、白大老爷兄弟乃至白家三个少爷都不可能过多干涉“内政”,白大少爷要想从内宅“复辟”是难上加难,他在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也就是把绿院上下全部换成自己的人手,保证绿院不受卫氏控制就已经很难得了。
外宅,自然就是白府的生意和人际往来。生意上,白二少爷已经握住了八成的权力,剩下两成在白大老爷手里,对于白大老爷来说,白家三个少爷都是他的亲儿子,他不可能当外人一样去提防谁,本是一视同仁,只不过因白大少爷是自己唯一所爱的女人生下来的,又神智不够正常,所以要比另两个儿子多关心一些。
八成的权力是白大老爷放给白二少爷的,这里面也有白二少爷靠自己的本事挣下来的,白大老爷对这个儿子很是放心,自己手里的二成生意不过就是白家在本城里的一些店铺,白二少爷经常要出外巡视在外省的连锁商铺,本城的铺子就由白大老爷来打理了。
与生意运营息息相关的就是人际往来,此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商业上的人脉网络就是靠此建立起来的,通过交际应酬寻找合作伙伴、开拓市场、扩大经营范畴,这些对于发展壮大自家的产业都至关重要。白三少爷回来参与自家生意,接手的就是这一部分,把合作的客户都变成自己的人脉,只要维护得好,保持住坚固的合作关系,到时候就算白大少爷恢复了正常也不容易东山再起了,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客户资源。打个比方:藿城一共一百家商户,白三少爷同其中的八十家有稳定坚固的合作关系,那么白大少爷就少了八十条可以挣钱的渠道,就算他笼络住了另外的二十家,同白三少爷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没有人脉就没有资本,没有资本就没有实力,而没有实力,就莫要提什么复辟反击。
白三少爷在后方拉拢客户开发市场,白二少爷在前方操盘决策运营发展,加上卫氏将后宅大权牢牢霸住,这母子三人无异于已将整个白府掌控在了手心儿里!
罗扇听完白大少爷给她做的白府形势分析,双手捧住他的脸无不担心:“他们母子三人相互配合相互支持,优势已是固若金汤,而你只有一个人,双拳毕竟难敌四手,实在不行就告诉大老爷你已经恢复了罢,你是嫡长子,于情于理这白府家业都该归你继承,只要咱们日后小心着些,防着卫氏暗算,等你继承了家业之后就可以提出分府单过,把二老爷、二少爷和三少爷分出去,也就少了许多麻烦了不是?再说分家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听说很多大府大宅也都是分开过的,正是为了避免发生兄弟不和、财产纠纷这样的事,你说呢?”
白大少爷把罗扇抱坐在自己大腿上,揽在怀里道:“卫氏是我的继母,也是白府的女主人,就算分了家,她也是要住在白府里的,这宅子是祖产,她完全有权住在这里,而我却无权把她赶到别的地方去住。况且,把她留在眼皮底下看着总好过让她在背后算计我,分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要的不是避免和躲闪,我是要真真正正的解决问题,一劳永逸。”
“那,你下面准备怎么做?即使按你之前所说的整垮了卫氏娘家,让她在白府失势,可白府内宅到底还都是她的人,她充其量是没了钱财做仗势,可她还有两个儿子,他们一样可以力撑她在内宅中地位不倒。”罗扇眼下也不得不为了“斗”而开动脑筋了。
“所以,”白大少爷森然笑起,“接下来就是收拾她的两个儿子了。”
罗扇看着白大少爷冷酷绝然的面孔,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白三少爷的活跃使得白府一家人之间原本有些僵冷的气氛渐渐恢复了热络,白老太太身体好了,卫氏头上的伤也痊愈了,全家又开始凑在一起吃饭,白大少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没人好意思追究他那一次大闹前厅的责任,毕竟他在众人眼里还是个疯子,谁还能真跟他较真儿不成?
饭后按习惯大家没有立刻就散,坐在椅子上喝茶聊天。白三少爷继续着吃饭时的话题:“……所以孙儿的意思是,就在天碧湖的荷花区来个铁锁连舟,上搭厚实木板,做成陆地一般平坦,而后设上桌椅,宾客们便在这舟上用宴,近岸搭个戏台,叫一班小戏儿,隔着水榭花汀清唱起来,必是别有情致的,宾客吃着美食,赏着晚荷,听着小曲儿,既风雅又阔朗,不知如此这般祖父和父亲以为如何?”
白老太爷素喜聚会热闹,闻言连连点着头笑:“极好,这赏荷会本就是为了结交豪客、联络情谊的,万不可办小气了,你只管挑最好的器物摆设用来,让你母亲拿了钥匙开仓库,里头有你祖母这些年来收藏的不少体己东西,尽可拿去用。”
白老太太在旁听了不由笑嗔:“你这为老不尊的!这么些年只顾惦记着我那些体己呢罢?!如今自个儿骗不过我就来怂恿我孙儿,我看是你自己想拿去把玩了才对!”
众人便跟着笑了打趣,白三少爷起身扑过去蹲到白老太太膝旁,拉了老太太的手笑嘻嘻地央求:“老祖宗,您好歹疼我一疼,不过是借一日用来待客,事后定给您分毫不损地送回来,这一次我是打着父亲的名号好容易邀了些平时根本不轻易赴宴的大人物,全指着您那几样宝贝给我充门面打底气了!事后我再送您一对儿三尺高的羊脂玉白兔儿,保证您老一点儿亏都吃不了,可好?可好?”
白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合:“你这小鬼头就跟我在这儿胡嚼乱喷罢!哪里能有三尺高的玉白兔儿!别是拿石头的来哄我这个老婆子呢?!罢,罢,让你母亲拿了钥匙带你去库里头找,我当初那些陪嫁里倒还有几样不常见的玩器摆件,看上什么了只管拿去用,莫让你祖父半路截了去才好。”众人便又是一阵笑。
白二老爷那厢听见,挑眼儿看向白老太太:“母亲偏心,有了孙子忘了儿子!你那里藏着好东西怎从来不说赏儿子玩玩儿?敢情儿我们长大了就不需做娘的疼着宠着了?早知如此儿子才不听母亲天天在耳边念叨着什么‘快快长大’的那些话,一辈子当个小孩儿才好在母亲面前儿盛宠不衰呢!”
白老太太直笑得眼泪都滚了出来,伸了手指点向白二老爷,一时说不出话来,众人也跟着大笑,老太太接过旁边伺候的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方道:“你这臭小子!做叔叔的人还跟自己侄儿争宠呢?!没的让人替你羞臊!你当为娘不在你耳边念叨‘快快长大’你就一辈子只留在七八岁的时候成不了大人么?!都已是有了家业的人了还这么一副孩子气!真该叫你大哥狠狠揍你一顿屁股才是!——你若想看便跟着你嫂子一起去仓库里看,莫调皮捣蛋才是!”
白二老爷睨着白老太太:“我若看上了母亲的宝贝,母亲可愿赏了我呢?”
“小财迷!”白老太太笑着啐了一口,“且看你还能把为娘的陪嫁全搬空了不成!喜欢什么就拿去,好生收着便是,弄坏了看我不收拾你!”
白二老爷听了这话方才冲白老太太展开个灿烂笑容:“还是娘疼我!昨儿我找爹要他那套缠丝玛瑙酒杯他都不肯送我呢,抠得好像我是个捡来的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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