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扇目瞪口呆地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这个男人——咳,她只是听得太过惊讶兴奋一时冲动翻了个身而已……
这个男人……是有多可怕呢?!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竟然在数年以前就开始了渗透式的、悄无声息的实行,那个时候他才多大?正是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时候吧?!居然能如此沉得住气,周密的计划,严谨的布局,一环套一环,一招接一招,蜘蛛吐丝般地在卫家身边细细地织下天罗地网,一个需要数年时间来实施的计划需要怎样的耐性和缜密才能做到啊!
“小色胚,压够了没有?”白大少爷哑声低笑,伸手勾起罗扇垫在他胸膛上的下巴。
“我有几个疑问……”罗扇讪讪地翻过一旁,“第一,你扣着卫家的货源,他们不会另找供货商供货么?你拖着不收购他庄子田地的出息,他们不会另找下家出货么?”
白大少爷笑着拍拍罗扇的脸蛋子:“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数年以前就开始往苗城安放人手的原因,数年之前我的人就在那边开始经营,并且尝试着同卫家合作生意,这些年来一直合作得很好,从来没出过岔子,因此已经完全博得了卫家的信任,在我被人下药毒疯之前,卫家和我在那边的商号签订了一对一供销契约,约定我方是卫家唯一的供货商,以及我方是卫家唯一的销货方,双方履行约定不得违背,否则违约方要偿付自家年均收益的十倍赔金。所以只要我躲着不露面,他田庄的出息就得屯着,他商铺的货源就得空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你不给他供货销货,不也违背供销合约了么?”罗扇这会子倒是头脑清楚。
“这一点可以说是天助我也,”白大少爷哼笑,“原本我是打算在合约上动手脚,然而一来难度太大,二来动不好就要露馅,反会把自己置于被动,正愁找不着好法子,南方就闹了洪灾,我恰可利用这一契机,捐一大批货物粮食出去,账册上记个清清楚楚,到时候不给卫家供货以及不购买他家的作物也就有了话说。捐粮捐物乃响应朝廷号召,朝廷对此有一定的保护奖赏措施,比如商家捐出多少粮,就可以享受多少粮的税金全免,并且因捐赠造成的违约可以宽沿一至三年不等,所以,卫家无法拿这份供销合约去告我违约,我可以拖他一至三年,他却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明白了!你利用捐赠获得的特殊权利可以不给卫家供货、不销卫家的货,卫家也不能告你违约,而你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拖着他,让他无货可卖,无粮可以换钱!”罗扇一拍手,“第二个问题:卫家是白府的亲家,如果他们上门来借银子,白府能不借给他们么?这样的话,后面的计划岂不是没有用了?”
“我会让云彻提前把白府能调用的流动款子全部借走。”白大少爷答得干脆。
“第三,表少爷同卫氏的娘家是本家亲戚,他的方便面生意如今也做得不错,如果卫家找他借银子呢?”罗扇考虑得也很细致。
“到时候我会让方琮借口开拓方便面在塞外的生意把他哄到塞外去,数年前我曾去过那边的一个城镇,在群山环绕之中,山外的天气邪门儿得很,一年四季风沙不断,刮风的时候根本不能行人,通往山中城镇的只有一条路,而每年也只有秋后那么几天可以通行——让方琮想法子瞒住卫天阶,骗进城去耗过那几天,届时他想回也回不来了。”白大少爷把每一处细节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第四,我困了,睡觉!”罗扇眉开眼笑地一翻身,背对着白大少爷躺了个舒服的姿势,“你这计划几时开始进入正式实施部分?”
白大少爷凑过去,由身后搂住罗扇,在耳畔轻轻地吹口气:“只待进入秋收时候。”
“好……”罗扇打了个呵欠不再说话,却是直到大半夜也未能睡着:卫氏若倒了,白二少爷不可能查不出是白大少爷动的手脚,到时他兄弟两个……会不会反目成仇?
次日起来,白大少爷也不去前厅用饭,罗扇便去伙房让厨娘给他熬了补肾益精的杞子粳米粥,咳。另做了芋头莲子酥和椒盐味儿的蝴蝶卷,从瓮里夹两碟子她和白大少爷在枕梦居时腌下的小酱菜,两个人小榻上对坐了,就着床几悠悠哉地说说笑笑吃吃。
时近夏末,天气却依旧热不可当,好在屋子里有冰镇着,一整天白大少爷就待在屋里同罗扇偎在竹簟子上闲扯,听说白老太太病倒在床,卫氏破了头也在房里养着,主持中匮的工作暂时由二房的白二太太陈氏代理,白大老爷早饭后来了绿院一趟,看了看白大少爷没什么事便又出府打理生意去了,一切似乎重新风平浪静下来。
接连数日白大少爷都窝在绿院里足不出户,一日三餐也只在绿院吃,早中晚给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请安亦免了,每天只在晚饭后去白大老爷那里坐上一会儿,合府也没人敢拿什么礼教孝道的问题同他这个疯少爷讲理。
罗扇的伤差不多好了个七七八八,能走短路,不能快也不能久站,这日趁着清早有些凉风,白大少爷便带着她和绿萝,以及四五个随唤的丫头婆子出了绿院逛园子去了——罗同志在枕梦居里已经憋了两年,白大少爷不忍她再在绿院里继续憋着,左右有他陪着,谅不会有什么危险找到她头上。
罗扇对外的身份仍是下人丫头,慢慢地走在白大少爷身后,白大少爷照顾她的伤,走的自然也慢,一行人沿着湖堤柳岸边赏景边散步。
走走停停,前面是一片庭院山石,翠柳环绕,间夹着粉粉白白的木槿,顶上一座八角飞檐凉亭,四面来风,看着清爽。白大少爷便领着罗扇慢慢拾阶而上,至亭中石桌旁坐下,让罗扇同几个丫头一起坐在绕亭的美人靠围栏旁——大家都坐也就没人来挑理儿了,到时候就说是白大少爷下的令,谁敢不听?
坐在凉亭里正能纵览整个天碧湖,波光万顷云白水碧,端地令人心旷神怡。白大少爷让个丫头去泡了茶来,同罗扇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时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见沿着石阶走上一伙人来,为首的是许久未见的黎清清,身后跟着四五个丫头,罗扇看着眼熟,记起是在选贡会上同明珰表妹的丫头吵嘴的那几个,都是牙尖嘴利,想是一同随着黎清清陪嫁过来的。
黎清清一抬眼,见白大少爷在亭子里,不由怔了一怔,罗扇便在那厢悄悄撇嘴:装啥呢装啥呢?这山石又不高,你在下头看不见亭子里有人啊?!明摆着是故意凑上来的!
罗扇同众丫头连忙站起来行礼,礼毕之后就不能再坐下了,黎清清虽只是个妾,却也算得半个主子,更何况她身后的娘家财大势大,在白府的地位其实比白二太太陈氏差不到哪里去——这就是身后有人的好处,古往今来皆如是。
白大少爷正低着头喝茶,见这情形也不理会黎清清,只冲着罗扇她们一指:“谁让你们站起来的?都给爷坐下!没爷的命令谁也不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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