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罪之有?”
见闻暮雨终于开了口,以为闻暮雨这是被心虚撬开了嘴巴,梁悦心中的火焰陡然一蹿,更是见不得闻暮雨脸上的那份轻松自然。她冷笑一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麻将机是你让我妈弄回来的吧?我妈说了!是你让她把麻将机买回来的!所以超哥也是你引进我们家来的!叔叔被超哥打伤了你可高兴了吧?看我们一家沦落到这种程度你快开心死了吧?”
平时看起来是那样柔弱的梁悦此时看起来十分的狰狞。愤恨与躁怒一寸寸地撕扯下她温柔的外表、温驯的伪装。
“你是不是还指望我们一家都死了!你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别以为你让人把我从超哥那里救出来我就会原谅你!别以为你现在对我好点儿我就不会记恨你!我迟早会对你复仇!要让你尝尝我尝到过的滋味!那种被人当成可以随意买卖的畜生的滋味!!”
梁悦粗喘着。她明明早已对自己说过几百次“你要沉住气、沉住气”,“要理智、要冷静”。结果,她还是当着闻暮雨的面暴露了她本打算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积愤。
闻暮雨一点都不诧异于梁悦会在这种时候在自己的面前爆发。她也早就预料到了梁悦会把她所遭遇的一切迁怒于自己。面对着气愤到极致,似乎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掐死自己的梁悦,闻暮雨笑了。
梁家人活一天,闻暮雨这个没陪着他们一起遭难的女子就要被他们恨上一天。即使他们没有想到是闻暮雨挖了坑等着看他们自己往下跳,他们依然会迁怒于不和他们共患难的闻暮雨。在梁家人的思考回路里,他对你好是恩赐,你对他好是应该的。他漠视你的遭遇那是因为你不值得他重视,你漠视他的遭遇,那便是你没有身为人的同情心,你恩将仇报,你忘恩负义。梁悦也好,梁玉媛也罢,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梁家的某一个人想报复闻暮雨,想给闻暮雨使绊子好收拾闻暮雨那不过是迟早的事情。闻暮雨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亦不感到害怕。对于明知会起火的源头,闻暮雨只会做一件事情。
闻暮雨的嗓音说不出的慵懒,那慵懒之中又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朱雯嫂子是什么人,还需要我告诉你么?你以为她会乖乖听我的话?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水中的柔顺黑发如同被打湿的缎子。因怀孕而臃肿的肢体早已恢复了紧致白皙。一扫过去的颓唐与黯淡,黑白分明的眼中有的只是淡然与冷静。梁悦眼前的闻暮雨早已不是梁悦认识的那个闻暮雨。
“麻将机是你|妈要买回来的。超哥是你爸请回来的。你和梁玉媛沦落到超哥手下做洗脚妹不是我策划的。让超哥把梁宇轩打成重伤不是我唆使的。你爸和你哥给超哥做狗腿子你|妈给超哥做皮条客不是我设计的。”
冲着梁悦温柔一笑,闻暮雨道:“还是说……你看见了我把麻将机买回来,我把超哥请家?”
梁悦的眼前浮现出了拿着牛爱琳的钱出了门的朱雯,以及恭恭敬敬地把超哥迎回家里来,像供财神爷那样不断向超哥递烟递火的梁宇齐。
“是我把你和梁玉媛卖给了超哥,让你和梁玉媛去超哥那儿等着做皮肉生意?”
锥心刺骨的疼痛苏醒在梁悦有些营养不|良的纤瘦身体里。她无声地张开了嘴巴,吸入一口带着温暖香味的空气,浸入水中的身体犹如坠入冰窟一般疯狂地颤抖起来。
她告诉自己:闻暮雨这个女人的话不能听不能听不能听……她是敌人,是敌人!是敌人!!偏偏,梁悦的耳边又响起了超哥和梁宇齐的声音。
『兄弟家困难,不好养吃闲饭的。唯一一个能出去赚钱的还被兄弟们废了。我这个做哥的不忍心看兄弟日子难过,就帮你养了两个丫头。』
原本自己那软骨头的爹还要再挣扎一下。可被超哥的人一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相信的男人、最依赖的男人就这么抛弃了自己这个女儿,背弃了整个家庭。
『谢、谢谢……超哥……』
『谢谢超哥!』
第一次道谢或许是被迫的,可是第二次道谢的时候,被自己叫做“爸爸”的那个男人面上居然是带着兴奋和喜悦的。……这要自己怎么才能相信他只是一时糊涂!只是一时隐忍!只是一时受人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一点温热的东西出现在了梁悦的眼眶之中。
“是我让你爸你哥去给超哥做狗,我让你|妈去给你们姐妹拉客?”
像是会说人话的哈巴狗那样对着超哥摇尾乞怜。“嘿嘿”笑着的梁宇齐和梁帆不是没看见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妹妹都在做着些什么事,可他们仍然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只会对着超哥点头哈腰,哪怕是知道超哥今后还会逼着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妹妹去做什么也仍然不敢对超哥说一个“不”字。
做娘的朱雯逢人卖笑,对超哥亦是百般殷勤。在自己的女儿向她追求哪怕只是一句的安慰的时候,她只是充满不耐烦地吼着:『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能顾得上你们!!』
是啊。是啊。
以前这个人,这个被自己叫做“妈”的人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只要她的儿子好端端的,一切就都没有问题。
如果不是为了给梁帆上好的高中,她梁悦能至于只读个中专吗?现在她中专都没法读下去!只能捧着他人的臭脚,恬不知耻地对着这臭脚的主人露出还未发育完全的鸽胸。……她梁悦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也不会喜欢上这样的生活!她梁悦想要自己的生活!想要自己的人生啊!
“梁悦,这些话我只说一次。”
闻暮雨的声音让梁悦肩头一动。
“要迁怒于我,要恨我一辈子那是你的事。但是,”
梁悦不敢抬头,因为她一抬头,她眼眶之中的晶莹就会坠|落下来。她不想被闻暮雨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望着水疗池里一动不动的梁悦,闻暮雨轻道:“搞清楚你真正该恨的是谁,真正该恨的是什么事。想明白你要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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