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桑榆还算颇识时务,翠袖与“二哥”并未在路途中额外给她苦头吃。但只这一路疾驰,对于从未骑过马的桑榆来说,已不下于一种酷刑。大腿内侧早已红肿破皮,从痛、痒到后来渐渐麻木,只是前几次途中休憩,一下马两条腿便不由自主地打哆嗦,甚至直接便跌倒在地。
桑榆默默忍受着,未呻-吟、未哭泣、也未求饶。只是在途中某次休憩时,发现路旁土坡上生着几丛野生的芦荟,便慢慢挪过去,举着被绑的双手,折了不少嫩叶下来,忍着苦涩嚼烂了,吐出渣滓,躲到马后,敷到了红烂的大腿根处。他二人看着她忙活,既未帮忙也未阻止。
如此,接连赶了三个日夜,终于远远望见了蜀都京城巍峨的城墙。桑榆目测那城墙怎么也得有二十多米高,十分的壮观。只是令桑榆奇怪的是,这一日傍晚,二人并未接着赶路带其进城,而是就地上了城郊一座小山,在山林中寻了处破庙,暂时停留了下来。
桑榆仔细琢磨了一番,心里略略松了口气。他们行事越是谨慎小心,说明城中的形势越不容乐观。这样看来,溪河先生当是已经掌握了一定的先机。接着又想到,如果不是太子的形势不好,估计他们也不会费尽心思地掳了她来。且这一路上,看他们笃定的样子,难道真的打探到了什么?
按说,溪河先生对她虽有些意思,但毕竟没闹到明面上过啊,也只是秋白知道罢了。
想到这里,桑榆心里咯噔一下子,想到了那水煮鱼,又想到秋白的亲事,心里似乎透亮了一些。想来是那水煮鱼的破绽暴露了秋白,他们控制住秋白以便要挟,却发现溪河先生还是跑了,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又假借回门为由,顺藤摸了过来。估计是兵分两路,有人在三叶镇看住了她,有人去荷塘村打探出一切吧。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生了火正烤干粮的翠袖开口了:“二哥,如今城内形势不明,我看入夜后我进城一趟吧,与咱们的人碰个头,也好做打算。”
那“二哥”听了却并未同意,拒绝道:“不急。老三虽然比我们行动稍晚些,但去的阳关城距京都的路程却又稍近些,想来也差不多该到这里了。我已在路上留下讯息,且先与他会合了再说。”
桑榆听得暗暗咋舌,看来这至少兵分了三路啊,阳关城?难道阳关城里还有什么溪河先生的故旧相知?
而听那“二哥”的意思,这一路上还留下了讯息,桑榆虽一路同行,却是一点都没注意到。想到这里,不由地又沮丧起来。再想想七七与季南山,梨花嫂、秀枝与秋白,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受没受到牵连,如今情形又是怎样,不由地更加焦心。
再看看自己被绑了几天的手腕,早已勒痕严重、又红又肿,她试着请求过一回,却只换来了翠袖冷冷的笑容与“二哥”威胁的冷哼,也试着偷偷解过、找东西磨过,有一次几乎要磨断了,她还没来得及喜悦,便被嘴角挂着蔑视冷笑走过来的翠袖,给换了根绳子再次系紧,直勒得她痛呼失声才停止。
看着她嘲弄的眼神,桑榆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的所有小动作,都没逃过人家的眼睛。
事到如今,桑榆几乎已经放弃了自救,也从未找到过机会。
只是手实在是疼,桑榆开始装虚弱,实际上她也很虚弱了,只是更夸大些而已。在翠袖将烤好的干粮递给她时,她手使劲哆嗦着,伸不直拿不住,给碰掉在了地上;然后又将“二哥”递过来的水囊也给碰撒了满地;最后在“二哥”的怒视之下,一急一怕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晕却不是装的,在他们这样的武林高手面前,恐怕想装也装不了。这晕得倒恰到好处,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双手已经被解开了,只是被关进了佛堂后的一间小小的静室里,当然门窗都是被钉死的。
桑榆趁着自由的时间,轻轻活动着手腕,又掏出衣襟里剩下的芦荟,嚼碎敷在了手腕上,从内衫上扯下来两片布条,将手腕伤处包扎了一下。弄完这些,便再次躺在土炕上的破草席子上,发起呆来。
或许这几日又累又怕,实在是挺不住了,不一会儿,桑榆觉得头脑昏沉,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桑榆忽然听到有些动静,立刻醒了过来。她从土炕上起来,走到静室门边,将耳朵贴近了,想听听外面的动静,不料那门忽地从外侧打了开来。
这开门的力度还不小,直接撞在了她的侧脸上,桑榆脑子里“嗡”的一声,往后踉跄了两步,还是没有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又因为时刻想着保护自己刚敷了芦荟渣渣的脆弱手腕,这一摔的时候,还翘着两个小臂,又来了一个脸着地,顺带啃了一嘴角的泥土。
桑榆顾不上擦拭,爬坐起来便回头望去,想知道来人是谁。这一看之下便愣住了——还真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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