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让高远君心里不快了。后来太医令诊出皇后有了身孕,高远君兴奋之余把这事抛开了。现在看到大兄才想起来,二兄连道贺都没有。她心里的那种不快就好像酝酿久了,发了酵,更让她不舒服。
这么一相衬,倒对大兄的突然造访有了惊喜。何况她原本就有心事,害怕大兄因为琅琊公主的事迁怒于她。
因为殿内又亮又暖和,高远君令把大床上的斗帐都撤了,请兄长在大床上共坐。
小虎用不着皇后多吩咐已经指挥着宫婢们捧着金宝珍器把样样精致难得的食用之物呈上来。虽然她也知道,皇后和大将军的心思都不会在这儿。
“早就该进宫来拜见皇后。”高澄也没客气,在大床上盘膝正坐,慢条斯理地把绛纱袍的下摆整理好。
这话在高远君听来不明其所指,心里一跳,不动声色地笑道,“大兄事多,不必拘于俗礼。”
高澄抬头看着她笑道,“幸好有皇后在宫里为我分忧。”他语气里不掺一点假,倒把高远君听得怔住了。高澄没留意她的心思,又絮絮道,“皇后有了身孕就更好了,若是生个小郎君就更好。”
高远君这时福至心灵,立刻笑道,“就算是小郎君,也要仰仗大将军这个舅父。”
高澄笑道,“甥舅是骨肉至亲,自然比外人不同。皇后这时候还要好好保养。”
高澄没往下说,但高远君又觉得他别有所指。装作低头抚弄自己仍然平坦的腹部,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像是找话题一样问道,“大兄从晋阳回来,阿爷还好吗?听说大兄回了邺城出城去了几次,也不知道母亲如何?我正思接母亲入宫来住些日子。”
高澄一边听她说,一边拿起茶盏像是在喝茶。听她提到父亲高欢时仿佛全然不知情的样子。但又提到让母亲娄夫人入宫,高澄觉得这倒也是个主意。他不相信元善见一点不知道高王伤病的事,但又不能确定他知道到什么程度。他也觉察到皇帝最近是有点乐而忘忧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败了西寇,还是因为皇后的身孕,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元善见没有把高王伤病不起的事告诉皇后、他的妹妹。至于是怕皇后孕中多忧,还是因为终究还是和皇后两种心思,始终不相亲,他心里大致明白,但绝不会说出来。
高澄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放下茶盏。“阿爷的伤不算太重,但一直未见好。毕竟年纪大了,染了病也难好。”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模模糊糊。好像说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没想到高远君立刻惊道,“阿爷在玉壁受了伤?”她面色都变了,原本跽坐,这时身子猛然起来。
站在远处的小虎立刻走过来,扶着高远君重新坐下。
高澄看高远君面色煞白,都有点失神了,这才明白,原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妹妹也别着急。”他轻描淡写劝了一句。“你正有身孕,不宜过忧过怒,再大的事都有兄长在,不必你多思忧虑。”
高澄是在劝高远君,其实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现在这种情势,高远君自然不能有闪失。这不只是高远君自己,也是高氏一族的共同利益。
高远君是极聪明的人,心里已经迅速地理清楚了脉胳,让自己心思安定下来。高澄那一句:“再大的事都有兄长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本高澄只是表明态度的一句话而已,现在这种情况下,让高远君觉得格外感触良多。
“大兄说的是,”高远君也知道,保住孩子,保重自己,这是目前最该做的事。“兄长待我一直便是如父如兄,邺城的事也都是大兄一直协理。宫中倒没什么,有大兄在,我也安心了。我都听大兄的。”
高远君也很巧妙地借机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小虎看到皇后和大将军都不再说话,各自低头仿佛在饮茶进食,但殿内的气氛明显沉重了。只是这沉重里面终究还是安宁的。
眼看着腊日就快到了,大将军府里虽然也准备祭礼和宫宴的事。但一切都是在安静之中井然有序地进行,还是少了点往年的热闹气氛。
长主公元仲华住的那院子里这几日倒特别兴奋。不知道为什么,郎主大将军忽然命人送了许多珍奇的玻璃来。这种整片的大片玻璃非常罕见难得。而大将军的主意更难得。
匠人奉郎主之命,把长公主的屋子窗户上的厚麻布全取掉,都换上了这种大片的玻璃蒙窗。当窗户换好了之后,连奴婢们都忍不住惊叹了。纷纷议论就是天上仙宫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玻璃看起来像是冰晶,没想到比厚麻布还保暖,一点寒风都透不进来。但又因为是半透明的,所以不阻隔阳光,冬天坐在屋子里也可以又暖又亮。这主意实在是太高明了。
不只是大人,就是两个小郎君菩提和阿肃也新鲜兴奋至极。
看着迥然不同的屋子,阿娈也很少这么喜形于色的。
“听说高王在晋阳伤病在身,前些日子王妃一直闹着要回晋阳去。郎主一直不肯来,想必也是因为这事吧。”阿娈猜测道,“现在看来郎主心情大好,想必是高王这一两日就要到邺城了。”
元仲华也极喜欢这玻璃蒙窗的主意,顿时把这些日子心里的疑惑都解了。但听阿娈提起王妃,也诧异道,“可不是,怎么王妃好几日不来了呢?倒该去看看她。”元仲华倒是着实很惦记月光,以为她或许是偶染小恙也说不定。她是这府里的主母,论名义上说,月光还是她的长辈,更不该置之不理。心里想念月光倒也是真的。
“夫人!夫人!”忽然听到一个奴婢格外兴奋的大呼小叫。
斗罗书:(www.douluo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