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一问,看她似又是一副懵懂不解的样子,高澄气得猛然起身,待要离开,忽又看到元仲华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便又压下怒火,重新坐下来。她不但不听他的话,居然还敢要求他把她放在心上,看来小女孩真的是长大了。
高澄抑着怒气,平静了一刻,偏偏笑道,“既如此,看来殿下真是人大心大了。该好好学学如何做世子妃的规矩。”
元仲华笑道,“如此甚好。阿母贤德大义,可以教我。请夫君明日便命人送我去晋阳大人公处和阿母一起居住。”
此时大丞相高欢、王妃娄氏在晋阳,二公子高洋自也同在一处。
“你!……”高澄气极无语,怒道,“从明日起,你不许再出内寝一步,就让阿娈好好教教你。”说罢便一怒拂袖而去。
“夫君慢走。”元仲华望着高澄的背影清脆地跟了一句。
高澄踹门而出,心里烦恼至极。
本来已是夜阑人静,万籁无声,大丞相府里忽然巨响连连,怒喝阵阵。高澄从内寝出来,不辨东西便一路往南向府门而去。家仆奴役俱不知郎主意欲何为,谁都知道这位大公子从小就脾气极坏,此时盛怒之下更无人敢拦阻相问。于是遇上何人、何物拦路,上脚便踹过去。
一直到府门口,忽见一胖大身影冲上来,大声道,“郎主!”
刚又要踹过去,发现居然是崔季舒。高澄这才平息下来,耐了性子问道,“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郎主,有要紧事。”崔季舒上前两步,谨慎回道。
大丞相府安静下来。似乎整个洛阳城都跟着安静下来。
崔季舒在暖意袭人中觉得有些朦胧。他知道这个小院落,以及这一屋舍,都是大丞相高欢在洛阳时会见重要人物和商谈重要朝务的地方。他小小参军,以前并无机会参与。但现在,他也可以与闻机要。至少他现在和陈元康有了一样的机会。
关西大行台贺拔岳奏请皇帝赐封驸马都尉、骠骑将军宇文泰为夏州刺史,奏报刚刚到都城。崔季舒在高澄授意下,此时虽无黄门侍郎之职,但已经与闻其政,正式授职也只是早晚间事。因此,他一得消息立刻便直奔大丞相府来报于自己郎主。
此时高澄就坐在父亲常坐的坐榻上沉思。他不由自主地蹙了眉,尽管还是那一张倾世容颜,但此时深沉处带上了与他年纪全然不符的成熟感。
关西大行台贺拔岳驻长安。夏州在长安以北,灵州以东,与灵州甚为相近。灵州刺史曹泥与贺拔岳之间已是剑拔弩张,早晚必战。看来贺拔岳将宇文泰安排在夏州已经是预作部署。对此安排,皇帝元修必无异议。只是若贺拔岳击败了曹泥,取其势力,再加上宇文泰,实力便更不容小觑。而且从贺拔岳荐宇文泰为夏州刺史看来,他仍是极为信任、器重宇文泰,也许他们之间并无矛盾,至少没有太大的矛盾。真到了那个时候,贺拔岳统辖整个关中,再无人为敌,又有宇文泰襄助,谁敢说他就没有鲸吞洛阳之心?
还有一个人就是侯莫陈悦。对于这个人,他也曾预先布置。但至今不见侯景处有回报,或者侯景另有想法。侯景本人就极不好控制。侯莫陈悦为秦州刺史,秦州在长安以西,其治上邽,距长安并不远。唯有侯莫陈悦,目前是关中腹地牵制贺拔岳的最有效力量。
回头再说长安。皇帝元修自从大丞相高欢赴晋阳便极安静。但此时若贺拔岳和宇文泰在关中有所进展,其难免不蠢蠢欲动。再看朝堂上,司马子如、高岳、高归彦等跟随大丞相高欢去了晋阳。剩下自己人陈元康、崔季舒等并不居要职。倒是皇帝元修的帝党斛斯椿、王思政等掌握职权。其他人,帝党也好,相党也罢,很多都是面上迎合,心里静候。毕竟他不是他的父亲大丞相高欢,他能不能坐得稳这个位子要看其父辈一党是否肯服低幼主,但也要看他自己有没有这个执掌江山的实力。
这时候,高澄猛然想起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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