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名原本只是想弄点蜂窝煤之类的小玩意打发人,但严衡这么一说,他便习惯性地在记忆里搜索起来,很快恍然大悟,“他是不是把煤开采出来就直接用了,没洗煤也没做焦化处理?”
“你知道怎么回事?”严衡的眼睛立刻冒出了绿光。他自小跟在先帝身边,没少听先帝说起过煤的好处,但先帝也只知道煤可以用却不知道如何用,每次提到此事就扼腕饮恨。
“处理一下再用就好了。”吴名道,“不过和造纸一样,都得先做些准备……对了,你这里有砖窑没有?”
“自然是有的,就在距此不远的庄子里。”严衡道。
“我不要砖窑,我要会盖砖窑的人。”吴名摆摆手,“你另找一处地方,远离庄户和农田,也别在军营里,最好是犄角旮旯、寸草不生的那种地方。对了,附近得有水源。”
“不如你再画张这样的图示给我?”严衡抬手指向绘有造纸流程图的绢布。
“你还真不客气。”吴名哼了一声,起身就要动笔。
“不用现在就画。”严衡赶忙把他拉了回来,“你明日有空闲的时候再动笔也来得及。”
“现在就做不是也一样?”吴名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哪里有闲。”严衡抱着吴名向后一仰,与他一起躺倒在床榻上,然后一边伸手去解他的衣衫,一边抱怨道,“我过来并不是为了与你谈这些,相比之下,你之前讲的这些才是闲话。”
“那你现在做的就叫正经事了?”吴名被气乐了。
“夫妻之道,周公之礼,自然是再正经不过。”严衡一本正经地试图将吴名剥光。
“正经个屁!”吴名拍开他的狼爪,“你真有心思逐鹿天下吗?怎么孰轻孰重都分不出来啊?!”
严衡顿时动作一僵,抬起头,与吴名四目相对。
吴名把嘴一撇,“看什么看,难道被人揭穿就心虚了,想杀人灭口?”
“很明显吗?”严衡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
“军屯都搞出来了,还要怎么明显,直接昭告天下说你想夺权篡位?”吴名哼了一声,抬起右手撑住头,侧身看着严衡,“话说回来了,现在天下这么太平,谁会跟你一起造反啊?别你振臂一呼,人家先把你捆了,送皇帝那儿领功。”
“只是我辽东太平罢了。”严衡漠然道,“既然你都已经知道逐鹿天下之说,那自然也该知道,自新帝嬴汉登基以来,各地便乱象不断。如今,皇帝的政令已经出不了咸阳城,各地的士族门阀也都蠢蠢欲动,只不过谁都不愿先动手,都在等一个契机。”
严衡的话里其实是加了水分的。
眼下虽然已经起了乱象,但嬴汉的懦弱无能却成了他的保护伞,大家都不把嬴汉放在眼里,倒觉得彼此才是劲敌。哪一派势力都不愿意率先站出来说我要灭了嬴氏王朝,生怕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让别人抢了问鼎天下的先机。
天下真正大乱是在五年后的夏天,中原地区阴雨连绵,长江和黄河流域接连爆发洪灾,无数灾民流离失所,而住在咸阳的嬴汉却无力救灾。各地势力趁机打出了“天欲亡秦”的旗号,或割地为王,或起兵征讨。
但先帝赢子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竟在咸阳周围埋下一支奇兵,硬是将各地反贼拦在了咸阳城外,甚至一度将周遭的几个郡县全都收了回来。
就在很多人都开始怀疑秦朝或许依旧气数未尽的时候,吕良那一路反贼自陇西起事,势大后开始向东南侵袭,终是与咸阳的这支奇兵正面相对。
这时,异变突生,原本拱卫咸阳、保护嬴汉的这支奇兵竟然在一夜之间改旗易帜,投到了吕良麾下,让吕良不费一兵一卒便进了咸阳城门。
据闻,嬴汉在咸阳宫中放火*,而火势很快从咸阳宫蔓延到整个咸阳城,持续了三个月亦无法熄灭,硬生生将叛军都给逼出了咸阳地界。
但真相到底如何,严衡却不得而知,因为消息传来后不久,他便在酣醉中重生,回到了如今这一世的初期。
这些事是不能说给人听的,严衡只能将辽东郡外的乱象夸大,以此说服“阮橙”天下将乱,时机将至。
吴名这会儿想的却是剧情好熟,简直就是正版秦史的延迟。
难道历史真有宿命,兜兜转转终要回归正轨?
“问你件事呗!”吴名道,“秦四世,就是现在的皇帝,他到底是怎么继位的?不会也是矫诏篡位的吧?”
“为什么要说‘也’是?”严衡微微一怔。
吴名顿觉失口,赶忙道:“那个秦二世胡亥不就是用矫诏登基的吗?我不知道真假,但大家都这么说。”
严衡这才漠然答道:“胡亥陛下的事我也不甚清楚,但嬴汉是不需要什么矫诏的。嬴汉乃先帝独子,不是太子而胜似太子,继位亦是理所当然。”
“那个……先帝就生了一个儿子?”吴名不由一愣。
秦朝又不搞计划生育,穿越男还是个皇帝,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孩子,难道是怕闹出后世的九龙夺嫡,故意不肯多生?
但下一刻,吴名便知道他想歪了。
“先帝独宠太后一人,从未纳过姬妾。”严衡像是回忆般缓缓说道,“他曾说过,一阴一阳谓之道,如此方有‘妻者,齐也’之说。姬妾,庶子,均为纷争之始,祸乱之源。然太后自生下长子嬴汉之后便再不曾有孕,而嬴汉自懂事起便显露出了怯懦之态,全无半点一国之君应有的气度与天资。三公九卿均曾苦劝先帝充实后宫,再育皇子,先帝却一意孤行,当众向太后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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