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上痛下杀手了,为此而死的人多吗?”王世元惊得立刻放下了茶碗问道,钱谦益却徐徐打开扇子扇了起来道:“世道混乱,战端四起,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家破人亡?各地豪绅免不得趁此乱局,依权弄势,兼并他人土地,强卖他人妻女。今上根本无需杀人,就只派出了锦衣卫,又责成各地有司,专找这些白卷儿书生们家里人的晦气,该查抄的查抄,该下狱的下狱,该杀头的杀头。他倒更像是包公在世,海瑞重生了一般。端的要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太平世界啊。百姓们以为美谈,为今上歌功颂德,殊不知今上却是在排除异己,打击政敌呢!”
王世元也不禁赞叹道:“高,实在是高啊!”钱谦益合上折扇,端起茶碗允上一口道:“还不止这些啊,今上最初还借口午朝门外请愿的书生大多参与了八卦教谋反,而将他们入了监,各个都遭到了严刑毒打,而此后又以证据不足,皇上宽仁为名统统释放了。书生们挨了打,却无处申冤,王兄,你说可不可气?”王世元默默无语,心想:这种指摘朝政,非议当今皇帝的话我可不能说。
钱谦益又继续道:“这还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是有些人将书生们在午朝门外哭闹请愿的罪名强加在了我钱某人的头上。这盆脏水,真是让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王世元暗道:“你这个人,不也和刚刚你骂的那些人一般无二,撺掇书生们交白卷儿的不是你还能是谁?那些日子里天天都和人议论此事,看到闯了祸,便指天骂地了起来。连你的朋友和学生都一起被骂。简直在你身边就没好人了,这弦外之音又是什么,我算不算你的身边人?”
王世元揣着心事,钱谦益却越说越气,起身高呼:“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正直敢言之人吗?相信除了王兄你,再没人敢和钱某人一起站出来,抨击这世道的虚伪和不公了!”王世元心道:“好么,到底还是想把我推出来,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安分呢?天天搞事儿,到底是为了什么呀?”他却又不敢得罪钱谦益,只好劝说道:“牧斋兄,想要让这世道公平,紧靠口诛笔伐是不够的。”
钱谦益点头道:“是啊,所以今上轻视天下文人,重视武功;视锦绣文章如粪土,玩弄谕诰于掌骨之中。唐中期以后,汉家治国一直重视文章,可他却倒行逆施,滥用武力,专擅权谋。纵然是博古通今之人,也难以货卖帝王家,不得其重用。我们这些寒窗苦读之人,哪个不恨,谁能心服?王兄说口诛笔伐无用,难道忘了当年李谪仙草书退蛮夷的旧事了吗?”
王世元见与他争讲不得,又不说话了。钱谦益落了个尴尬,却又佯装恍然大悟道:“诶,王兄的意思难道是说可以用刀兵?”王世元暗骂道:“老家伙真是能作呀,你都已经是黄土埋到脖颈儿的人了,就算作一作也少活不了多少年,难道就没想过你的家人会不会被株连?何况我还有大把的光阴呢,我可还没活够呢,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啊!你自己不也说过活麻雀比死老鹰强吗?”
不过他想了又想,方才低头警告道:“牧斋兄,刀兵也不是那么好动的,你看看今日的八卦教,不是瞬间便被剿灭了吗?”钱谦益也低头凑近王世元道:“谁说八卦教被剿灭了,他们是蛰伏起来了,你知道八卦教的背后藏着何许人也吗?”王世元摇头,钱谦益又问:“你听说过玄机慈应真君吗?据说此人不但法力高强,可以撒豆成兵,剪纸为马,且还是王兄的一位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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