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是仰慕你的名头,可你总是善待外人还要优过咱们自家兄弟——你为了赶赴一年前的约斗,不惜花大钱也要千里迢迢赶到这江南之地。可咱们弟兄不过顺手拿些钱财,却要被你念叨数落一整路……”
猪头苦笑着说话,说到最后面容上也多了些愤恨。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岂可轻取?!你说的根本是……两回事。”茅十八回话时尚且中气十足,但脸色又青了几分。
说话间茅十八在左边胸、颈、臂膀各处连点几下。左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点过穴道后仍是血流不止。
猪头还待再要讲话,陈末怒喊道:“废话什么?那可是黄金百两!”两只钢鞭又已经上下翻飞,如同两条游龙一样,朝着茅十八撕咬过来。
“猪头”一咬牙,大剑一挺,舞得虎虎生风,也是向茅十八夹击过来。
茅十八赶忙挥刀招架,又惊又怒:“黄金百两……你们竟然想要投奔清廷鞑子!”
陈末嘿嘿一笑:“我对鞑子的愤恨绝不在你之下,我对英雄的崇敬也不在你之下。可是大势如此,咱们除了怪大明不争气,又能改变什么……说到底,谁又能跟钱过不去呢?”
陈末说话时手头可不慢,两条钢鞭已交替进攻了好几招。两人瞬间交手数个回合,茅十八的大刀好不容易把钢鞭格挡开,不待回击,“猪头”的大剑又已经杀到,一记简简单单的直刺,却迫得这粗豪汉子不得不连退两步。
“十八兄,改朝换代变了天,却与咱老百姓有何关?兄弟们对你不住,可谁叫你那么值钱呢?”猪头既已经刺出剑招,也就彻底放下了心里犹豫,这一开口就吟了两句不伦不类的诗句,倒还合仄押韵。
茅十八不再答话,他的手臂还在流血,已经没有余力说话,那一柄单刀只能在钢鞭和宽剑之间左支右绌……
三个人动手时,白告早已悄悄退到旁边观战。
眼看着那些人在竹林间纵横腾转,手中武器“叮叮当当”响作一片。早午的阳光从竹叶缝隙里一缕缕洒落,明暗交杂间很有些武侠电影的感觉。但他是没有闲心欣赏了。
白告不是笨人,到这会儿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陈末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他,而是被清廷悬赏缉拿、价值黄金百两的茅十八!
所谓“拦路打劫”,只为勾引茅十八入套,而白告不过是恰逢其会,被选作了诱饵。
古时一两黄金约莫能换得了十两银子,百两黄金也就是白银千两、铜钱百万,那确实是不少了……可是,为了钱财就设套出卖兄弟,足见人品之败坏。
白告算是“务实”的现代人,这时也打心眼里对陈末两人深感不齿。然而他不通武艺,看着三人过招只是心惊肉跳,却看不懂,更帮不上忙。
不过,有一点是不用细看也明白的:茅十八伤势颇重,即便对付一个陈末也未必能胜,更何况是以一敌二?……现下这大胡子已经是险象环生,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落败被杀。
白告心里不禁萌发退意,轻轻挪动脚步,转过身子就准备开溜。
然而一转身,他吓了好大一跳,险些儿惊叫出来。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那人离得那么近,转身之间他们差点儿就相撞了。
白告连退几步,心里暗想:“这真是见了鬼了。这人离得那么近……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
下一秒,他却更是惊讶了几分:“你,你不是……聆箫阁的老前辈吗?”
背后那人一袭青衫、文士打扮、三绺长须、略有仙风,身形又高又瘦、腰上别着碧箫,可不正是适才在酒楼楼顶吹奏乐曲的老人么?绝不会错认!
白告着急忙慌地往扬州赶,还不是思量了些歪主意,想逼得这位莫名熟悉、莫名亲近的前辈见上一面么。结果这老人家当真行事古怪,明明让人回绝说不见,这会儿又悄不做声地跟到了他身后来。
心里吐着槽,一双目光落在老前辈那张脸上,却又吓了一跳:好丑陋的一张脸,看起来仿佛影视剧里的僵尸一样,而且脸上木无表情,仿佛是得了面瘫重症。唯有一对眼睛精光闪烁,仿佛能把天下万事都看透了。
青袍老者负手而立,一双眼也看着白告,目光中似笑非笑的,忽然问:“老前辈?我很老吗?”
嘴里问着话,那张脸却自始至终肌肤皮肉都没动一下,令人感觉无比诡异。
“额,那个……大哥、不、大爷,您的胡子都那么长了,还不老么?怎么,您以为得了个面瘫就能青春永驻啊?”白告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也当真翻了个白眼,说得让那青袍老者鼓起眼睛,产生了一掌拍死眼前人的冲动。
但这位老人专程跟着白告而来,甚至可说是专程等着白告,其实早就摸透了他的秉性,很快就稳住情绪,无奈地摇摇头轻笑,眼里竟隐然闪过些许怀念、充盈几许晶莹。
他侧过脸,朝着茅十八三人相斗的方向瞥了一眼,免得那丝失态被白告看见。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又问:“小家伙,你想逃走?以你的脚程,只怕逃不远就会被追上——你目睹了他们联手坑害兄弟,为防走漏消息,他们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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