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照继续絮絮叨叨,昔日杀伐果断的王,也变得啰嗦起来:“还有啊,寡人复了你夫人的位分,衣食待遇都按最好的来,去了骊山没人敢看不起你。缺什么要什么,尽管差人来告诉寡人,你什么都不要操劳,都不要费心,只管自己休养好身子。”
姜朝露挤了挤眼皮,一滴泪滚落,恰到好处。
于是这一幕,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都说王和妃眷侣情深,好生教人羡慕。
姬照还在啰嗦,事无巨细,碎碎念叨:“对了,寡人本来让你多带宫女,多带医官,你去了那边更需要伺候,你也不愿。就带这么几个,寡人也依你了,但你记住啊,任何时候需要什么,千万千万要告寡人……”
姜朝露不耐烦了,看了眼朱鹊,后者立马上前打断:“王上,夫人身子不好,就别立在风里久了。”
姬照并无怒意,反而恍然,愧疚的一连声:“是是是,是寡人考虑不周,你赶快上车吧……不,寡人还有最后一句,就一句……”
顿了顿,他突然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打量姜朝露神色,轻道:“姜儿,你会好好回来的对吧?就一年,一年后,你答应过寡人的,和寡人长长久久。”
众人微有讶异,说这话时,燕国的王,语调近乎卑弱了。
姜朝露瞳孔缩了缩。
她沉默片刻,只是很短的片刻,便柔情缱绻的笑了:“……当然,姜儿和王上,长长久久。”
她刻意加重后面四字的语调,姬照明显的从胸腔,都松了一口气。
“好好好,那你快上车吧!寡人得闲出宫,也会去骊山瞧你!你好好照顾自己!”姬照餍足的笑了,亲自扶姜朝露上车,手都欢喜得在发抖。
咕噜噜,车轮转动,一行车马逐渐远去。
姬照远远的目送,开始只是静静的伫立,却当车马要消失在视线里的最后一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影人儿,突然追赶起马车来。
燕国的王,突然就疯了。
凭借凡身肉胎,一双脚,不要命般的跑着,不停跌倒,不停爬起,灰头土脸的都顾不上。
他只是魔怔般的追赶,拼命晃动手里的皮影人儿,一声声凄厉的大喝:“姜儿,姜儿啊……”
血从他膝盖淌下,尘土模糊了他眼,甚至后面掉了一双鞋,他还是赤脚跑着,试图追赶马车。
“姜儿,姜儿啊……”
唯闻泣血的呼喊,声音都哑了,散在春风里,无人应。
“谁啊?疯了吧。”
路过的百姓指指点点,厌恶的绕道走。
天涯路远,一个疯子追赶马车,一步一步血,当这个疯子终于身体本能崩溃,跌在尘土里起不来时,一匹马驻足在他面前。
马上下来一个人,向他伸出手:“拿来。”
疯子抬头,血迹斑斑的手将皮影,珍重的递了过去。
那人没有多余的话,接过皮影,翻身上马,他没有回头看姬照如何,反正王城有的是暗卫,会把他们的王捡回去的。
马蹄驰骋,转眼追上马车。
那人手执皮影,进了一辆车里,递给宫装丽人:“阿葳,他想把这皮影给你。”
姜朝露接过,细细打量,是皮影男人,她想起某天晚上,姬照给她演的皮影戏,皮影男人,皮影女人,皮影小孩,是一家三口。
“魏凉,他还有其他话么?”姜朝露指尖摩挲皮影,低着头道。
魏凉摇摇头:“他喉咙哑了,身上也有伤,想说也说不了了罢。”
旁边的朱鹊凑过来,好笑:“王上如果想给您皮影,为什么一开始不给您?我们在宫门前说了好会儿话,他非得等我们走了才想起来?”
姜朝露想起醒来后宫人回禀,说她昏迷期间,王上每晚伫立风雪,就是不进屋,宫人问他,他说自己多余。
是啊,为什么一开始不给,是不敢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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