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撑到绿水巷,魏凉却迟迟没放她下来,静了会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儿没有回头,不知道少年问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她规规矩矩的答了:“姜儿。”
“齐姜?”少年微惊。
“正是。”姜儿暗暗咬住了下唇,意料之中的反应,她已经很熟悉了。
没想到魏凉却轻轻一句:“……对不住。”
姜儿一愣。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故凉不愿多问,若有失言,望谅。”魏凉解释。
姜儿心尖一跳,半晌,嗫嚅出一句:“……贵人原来不止善刀,诸子也念得极好。”
“文为王盾,武为王戈,缺一不可,方能保家卫国。”顿了顿,魏凉语调带了傲然,“况且我魏家儿郎,必是堂堂英雄,他日及我青史留名,必不会输于兄长!”
姜儿戏谑道:“果如旁人言,贵人热衷功名的。”
魏凉笑了,毫无遮掩:“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注1)!”
姜儿掏了掏耳朵,实在声音有点大,震得她耳鸣。
“你身上的伤要尽快医治。”魏凉止了笑,这才揽了她腰,放她下马。
“妾居东阁,右起第三间。”姜儿站定,仰头,意味深长的一笑,绿水巷里的本事教那少年根本抵挡不住。
灼灼艳艳,一瞬就丢盔弃甲。
魏凉升起丝莫名的挫败,尤为他们习武之人不喜,让他胸口都如塞了棉花。
他遂拔出长刀,刀尖往下一挑,地面几个果子便被扬起,窸窸落落的朝女子砸来。
姜儿没来得及,被砸了个正着,定睛瞧去,脚边金灿灿的枇杷滚。
才有的那么一丁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还是枇杷,得,还回来了。
姜儿捂住脑袋,气鼓鼓的瞪少年,细长眉眼也圆溜起来。
魏凉大笑,露出一圈白牙,就像小孩子恶作剧成功,笑得意外的开心。
“在下魏凉,字子初。《列子》曰,日初出,沧沧凉凉,故得名也!”
魏凉丢下话,便策马离去,远远的还听得他笑,听得姜儿火大。
“蛮夫!”
姜儿转身回绿水巷,砰的一声,砸门响。
绿水巷并没欢喜姜儿平安归来,因为另一桩丑事,将愁云盖到了每个人脸上。
柳望子的相公觅新欢了。
伶,虽然某些方面,和烟花行的差不了多少,但到底比烟花行的贵一竿头。
比如说相公,伶若想活得滋润,就得找个贵人捧,这找也不是随便找的,定了缘分要办宴,告之道上诸女,别了缘分也要办宴,还有遣散金等。
最重要的是,一个相公捧一个伶中间,不得再捧第二个伶,哪怕只有两三天,也讲究从一而终。
而柳望子的相公,在捧柳望子的期间,又捧了第二个伶,便是这一行的大忌了,别说伶不耻,士大夫们也不耻。
所以这日绿水巷格外热闹。
姜儿挑起珠帘,看到巷子里那相公走来时,围观的女伶和百姓都朝他呵斥,君子不义,如同将士不忠,仕庶皆可口诛笔伐。
“活该!”姜儿愤愤不平的啐了口,转头去安慰柳望子。
柳望子和她是差不多同年进入绿水巷的,互相看着长大,唯一和她不同的是,柳望子是因为家贫,被卖入巷子的。
柳望子眼都哭肿了,出了这种事,她也觉得抬不起头,嘤嘤着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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